91、龙困-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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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放昏昏的做噩梦。眼看天水众兵护着罗敷远去,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让几个大汉七手八脚的抬进客店。孟校尉十分礼貌的命令那店家老翁,收拾出最好最干净的一间房。
他喃喃的怒骂:“我不是……认错了……”
可惜已没人听。
他心里只剩下后悔,像白马寺敲钟的木槌,一下下砸在全身。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忘记带手套!
手套他从小戴,遮起那片让他不安的标志,却让他变得与众不同。倒也不是为了隐瞒什么孩童的心思接天通海,总觉得自己是世间最特别的一个。也许他是沧海遗珠,也许他是豪门弃子,也许过几年,便会有仙人接他到天上去飞升。
然而随着年龄渐长,任何人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其实我只是个寻常人”的念头。没有凤车銮轿来接他,没有五彩祥云飞到他脚下。反倒他觉得,在白水营里那种无拘无束无法无天的日子,才是他最想要的。
于是慢慢的,手套变得不那么要紧了,偶尔也会忘记戴。更何况,遇见罗敷之后,她很快就心直口快地对他那片胎记做出了评价:“不丑!”
他心中那片小小的沟壑被填平了。既然不丑,遮盖作甚?
眼下看来,也许从那日起,他就注定了后半辈子不得安生。
左手已起了大片燎泡,让人上了药,不要钱似的,清凉贵重的药膏,糊墙似的给他糊在手背上,缠得紧紧的,让他难以动弹。
颈中的伤口不止一道立刻开始红肿发炎。他运气欠佳,抢来的那把短刀不知多久没擦了。
孟校尉急得团团转。他只是一介鹰犬,手里只有粗糙的军中伤药,只得指挥着几个手下,胡乱给他清洗包扎。
又从附近村落里请了个老中医,把脉灌药扎针。但过不半天,王放体温渐热,脸蛋潮红,还是发起高烧来,整个人成了炉子里一块通红的炭。
耳中依稀听人告诉他:“殿下且忍一忍……臣等已派人去延请名医,明日便可转移到条件好些的去处……”
还自称“臣”!王放胸中一串脏话,骂不出来,干脆听天由命。
再醒来时,似乎确实是换了个地方。但见窗案素净,墙壁刷得粉白。身下的床铺柔软丝滑,熏了上等的檀香。室内装点了新采的芍药花。窗外透出晶亮的阳光,化作一个个光点洒在花瓣上,无风自动。
他瞳仁漆黑,目光无意识地追随那些光点。忽然天色转阴,日光和他玩起了捉迷藏。他闭上眼。
他依稀记得被灌了一晚上的药。左手几乎被绑在身上,动弹不得。艰难伸出右手摸摸额头,仍然烫得吓人。
他心中念念有词,背两遍乘法口诀,又诵了半部《四十二章经》,还好,没给烧傻。
拿起床头架子上的一个小陶碗,翻过来,底下刻着某某官驿的字样。他心里有数,把陶碗放回去。
手中却无力,那陶碗碰到架子边缘,咔嚓一声,碎在地上。
王放苦笑,余光看那陶碗碎片的排列形状,四反两正,恰好是个六爻之卦。
他眼中微微亮了光,挪过半个身子,混混沌沌的给自己算了一卦:震上艮下,是为雷山小过,意喻有志难伸、龙困浅滩,诸事不利,凶。
他大为气馁,便想作弊,伸手去翻最后一片,想给翻成时来运转的“风山渐”。奈何差着一寸,横竖够不着,差点就骨碌碌滚瓜溜油。亏得最后一刻,手臂牢牢环住栏杆,才金鸡独立地横在了床边,半个身子悬空,却怎么也挪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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