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龙困
    
    孟校尉脱口道:“别……”
    兖州兵脸色齐变。王放身周三尺之内, 围着五个人。有人伸手就要夺他刀。
    王放手腕轻转, 刀尖将薄薄的颈皮划出一线血, 满不在乎的一笑。
    “女郎死, 我不活。你们看着办。”
    鲜血在伤口最深处汇成一大滴,如同一颗泪珠似的,啪的落地,溅成一朵怒放的花。
    身边几个兖州兵面露惧色,仿佛也被那滴血击中了。
    虽然他已是笼中之雀,但方才挣扎的时候, 已经显出了那股子哀兵必胜的不要命的力量。兖州兵都是身经百战的, 知道有些人看似平平无奇, 可一旦疯狂起来,怕是将天也能捅个窟窿。
    于是不由得朝孟校尉看过去,目光中传递出忧虑。
    孟校尉无奈, 喝令:“放了女郎。”
    罗敷双脚落地, 身体沉重得仿佛要坠到无尽深渊。她用力抬起头,捂住脸,捂回即将崩溃而出的哭声。
    平生第一次,她感觉离死那么近。
    而十九郎呢?为什么他突然间一无所有,只能用自己一条命,来换她一刻的喘息?
    王放手发抖。脖颈上的细伤口开始锐痛。他心里暗骂自己手气不好, 抢了柄不干净的刀。
    他昏昏沉沉的,双眼警惕扫视周围,说出的话, 自己也觉得飘忽不定。
    “阿秦……你别怕,现在他们不敢动你。你走出院子,对……去咱们的马车里……把先皇的那两幅手书,取下……拿过来……”
    罗敷含泪点头,一字不差的照着他说的做。走出一步的时候,双腿发虚,好像踩在云端。
    兖州兵果然不敢动她。几步路的远近,有人远远跟在她身后。
    龚节不甘示弱的也跟上,算是保护。他方才一个疏忽,让罗敷落入人手,懊悔不已。
    他故意跟那兖州兵走得肩并肩。两人互相较量眼刀。
    罗敷爬进马车,里面还有她编织的一大把丝绦,还有王放“装神弄鬼”的那套行头,还有几匹她手织的精布。
    她颤抖着手,取了好几次,才取下那两幅招财进宝的素绢:“孝义持家”,“贞烈洁诚”。
    八个少年老成的字,用的是上好的松烟墨,墨迹仿佛新鲜未干,好像那写字的人刚刚放下笔,尚未离开。
    她将两幅字卷起来,回到院子里。王放冲她一笑。
    “打开,给他们看。”
    兖州兵大多识字,甚至认得那字出自谁手卞巨身边,不乏先皇赐下的各样御笔。
    孟校尉皱眉,“殿下这是……”
    王放冷笑。短刀仍旧紧紧架在颈间,喉结滚动之际,锋利的刀刃跟着上上下下。孟校尉冷汗满头,眼珠子也跟着上上下下。
    “看清了?先皇也就是我的兄弟手书为证,秦夫人并非我的妻室,而是抚养我在民间长大的养母。本朝以孝治国,你们若对她不敬,就是打我的脸,就是藐视朝廷,就是……”
    他面容转为阴沉,语气里杂了三分暴戾,“……就是羞辱当今太后。等我做了天子,头一件事就是将你们一一清算,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碎剐,看我心情。”
    孟校尉张口结舌:“太、太后……?”
    一顶接一顶的大帽子压下来,砸得他有点喘不过气。这是哪一出?
    他脱口道:“这位、不是你夫人……”
    王放翻脸不认人:“你哪只耳朵听得她是我夫人了?我何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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