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借宿-第4/6页
    
    随身带的卫队,都是荒山野岭行军惯了的,随身也有帐篷毛毡。只要主上一声令下,不管脚下是乱草还是碎石,都能就地驻扎。
    然而王放觉得,都是血肉之躯的人,大伙刚刚认识,这二十人的名字还没叫全。虽然都宣誓“效忠”于他,但到底是萍水相逢的大兄弟,他也不好意思把对人家太苛刻。
    于是大手一挥,提议:“咱们寻个民居或者驿馆,好好睡一觉。”
    龚节面无表情,道:“我们可以就地……”
    “不行。”两个字否决,“大伙不知,过两日若运气好,便是我跟家父团圆的日子。家父这人,嗯……虽然不拘小节,却也体面。今晚你们都给我洗个澡,别熏着他。”
    龚节嘴角微抽,到口的“多谢公子体谅”,又咽了回去。
    此地已属并州,黄河奔腾过处,沃野千里,人烟稠密。车行过处,杏花盛,桃花繁,桑葚赤,榆荚成。阡陌延伸,桑林成荫,无数桑娘蚕妾穿梭其中,忙碌出窈窕曼妙的身姿。
    罗敷忆起去岁,自己在桑林中采桑,恍若隔世。
    自从离开白水营,就没摸到过蚕了,都是世面上买现成生熟丝。
    她望着那一片翠绿,心中畅想,等织坊再开大些,一定要攒钱买下一片桑林。
    桑林尽头,一排村舍民房。王放相中一家体面青砖院,像是个大户人家,于是礼貌上前叨扰求宿。
    这年代驿馆稀少。百姓行在路上,过夜之时,更多还是借宿民宅,自付食宿。因此不少沿大路的人家都备了客房,预备着赚点额外的收入。
    太原上党诸郡又格外民风淳朴。那家主人年逾六旬,一看就是德高望重、古道热肠的老乡绅,大到修桥铺路,小到兄弟分家,他都能掺和着点儿。
    大堂里挂着一匾,上书“潜德幽光”;正厅廊柱上挂着一对联,“礼乐家声远,诗书世泽长”,落款是某某县丞。正中一溜儿祖宗牌位,上面点着颜色纯正的香烛。
    乡绅老人看了王放,大约觉得他诚实可信,看看他身后那些兵弁,也都不像欺负人的兵痞,况且还有女眷,当即点头,请一行人进来,额外表示:“各位君子只付房钱便可。在老儿这儿饮食,就不用算饭钱啦。”
    王放忙道:“这怎么行?借锅打火,柴薪草料,总不是白来的,我们……”
    老乡绅笑道:“小君子多久没看黄历了?今日寒食,咱们全天不开火。你们虽然赶路辛苦,但要吃饭填肚子,也只吃些冷食便好。小郎君勿要忘记。”
    王放一怔,才意识到,春光短暂,时日绵长,原来已是寒食季节了。
    回头一看,罗敷神色微动。
    她给他定一句心:“不妨事,咱们带了足够的面饼榆酱,还有醴酒,和今日不用开火上灶。”
    和老乡绅告辞,没走两步,后头又一声嘱咐:“房里有盥洗的铜盆,可莫要放在房间西南角!”
    罗敷一怔,这家人规矩还挺多。
    答应了,没一眨眼工夫,老乡绅又嘱咐:“还有……寒食季节,也别轻易上房顶,免招鬼怪。客人们千万记得。”
    罗敷简直要笑了。谁没事会上房顶呢?
    王放也忍不住笑,悄声告诉她:“大约是本地的迷信。”
    于是安顿下来。龚节带着一队天水兵挤外面耳房。院里的上房,自然而然留给“秦夫人”。
    “秦夫人”这仨字,眼下对于罗敷来说,像是万仞高山腰上,一道摇摇欲坠小栈道。每多走一步,就多感到些失足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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