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话梅
    
    有些人内敛, 轻易不被情绪左右。然而一旦发怒起来, 犹如烈火燎原, 头脑中一片轰轰烈烈, 烧掉了理智和耐心。
    而有的人,愤怒反而使他们更加清醒。
    罗敷觉得自己是第二种。她快步走回放织机的廊坊,微笑着甩下一句:“不。咱们就织吹絮纶。”
    王放小狗儿似的跟在她身后,想找几句话“劝谏”一二。
    冷不防她嫣然转身。他赶紧停步,差点撞着她,摇晃两下, 没跌倒。
    罗敷想起最后一件事:“十九郎, 烦你去驿馆托人送封信回邯郸, 请问韩夫人,我若经营织坊造吹絮纶,需不需要绣她家的标。文辞你自己发挥, 礼貌便可。”
    王放点点头, 嘻嘻笑着,嘟囔:“你也发挥不出来啊。”
    罗敷假装没听见,把话说完:“韩夫人多半说不必,但我觉得,还是要请示一下,咱们问心无愧。”
    大汉朝天子当家, 整肃三纲五常。据说过去曾有一段外戚专政的日子,太后才是说一不二的治国之人,太后让天子穿朱, 天子不敢着紫;太后让天子起来上朝,天子不敢懒在被窝里睡觉。
    但这已是很久远的过去。韩夫人这等年纪的老人,才对此有些记忆。
    而现在,王放觉得,历史在自己家中重演。秦罗敷就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太后”。
    早就知道她蛮横,没想到会不讲理到这个地步!
    不出一个月,家里就堆了三四匹上品吹絮纶,匹匹轻薄素雅,柔滑如水,让人简直不忍触碰。假如做成衣物穿在身上,能平白让凡人生出仙子的气质。但谁又舍得在那布料上下剪刀呢?
    货是好货,且绣着工工整整的小标签“邯郸秦”,表明织物的产地和制作者。
    然而让胖婶拿到市场上,不管如何推销,嘴皮子都说破了,在刘太宰的威压之下,一匹也卖不出去。
    一众商户们面带不舍之色,摇头长叹。
    按照出身,罗敷和胖婶属于农户,并非商户,因此无权去市场上直接卖东西,只能将织出来的东西卖给中间商。
    胖婶碰壁多次,终究不敢大胆自己摆摊万一哪天官府前来清查,被捉进牢里,得不偿失。罗敷也严厉禁止她这么铤而走险。
    只能每天抱着几匹布,来回来去走一遭,权当锻炼身体。
    上好的吹絮纶堆在织机旁边。王放不忍让它们落灰尘,在上头盖了自己的蓑衣。
    胖婶连连朝他旁敲侧击,让他拿出“继子”的身份来,规劝一二,让夫人莫要再一意孤行。
    胖婶觉得,家里女人辈分再大,也得听男人的不是?
    只不巧,家中的这位男人,也是个不爱走寻常路的主儿。要让他老气横秋的规劝继母,让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别那么争强好胜……
    王放摸摸自己的良心,隐约有点痛。
    他也就当陪她玩了。数数家中存余的钱款,还经得起她折腾个三年五载的。
    只是当吹絮纶越积压越多,他那件蓑衣盖不住的时候,他还是打定主意,去跟罗敷严肃商议一下。
    他来到廊屋,看罗敷正织得专心,推筘推得活力满满,小脸蛋上隐约放光。
    咳嗽一声,“秦夫人……”
    她不是想当织坊主事吗?就让她威风到底。
    尽管这“织坊”徒有虚名,实在寒酸。要想出人头地,建成规模,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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