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鱼水
    
    罗敷在床上闭眼, 眼中闪回这一日的惊心动魄, 辗转反侧好一阵,这才迷迷糊糊的入睡。睡梦里梦见自己身处桑林,四面八方皆是深渊, 不敢迈一步。她急得大声呼救。舅母的面孔突然出现,递给她一本帛书, 说是若她读不懂,明日便把她卖给卞巨;她翻开书, 一行行的全是异族文字, 半个字都不识。
    然后王放来了,穿一身赤色贵族衣袍,趾高气扬地把帛书收走, 宣布:“你不许走。给我在这儿养蚕。一箔产二十斤茧才算合格。”
    她把他踢飞了。
    等睁开眼, 有些头疼,居然已天光大亮。
    有个小校在院子外面轻声招呼:“十九郎……王公子召集大伙议事训话, 夫人也请过去吧。莫要迟到了。”
    罗敷茫然了一刻, 昨日那些情绪才奔流汹涌地回到心里,蓦然鼻子又是一酸。他这么快就开始摆谱立威了!
    还“训话”,不知哪本书上学来的纵横之术。简直是得了那卞巨的真传。
    从前那个轻松戏谑、暗中扶持她的后盾,此时已成呵风叱雨的新主。
    而她呢,在他心目里, 又是什么人?
    她默默起床,梳洗穿衣,描眉上妆, 脂粉遮盖掉眼周残存的泪痕。铜镜里审视自己的眼波,收起软弱无措,练出七分安然自若。
    选一身杂染淡青色绫边苎麻裙,披件宽大的藕色纱罗外衫。轻纱是她自己织的,和赠韩夫人那件一样薄透,依旧透出底下隐约深色来,像是蒙了一层沉甸甸的雾。
    这式样、这配色都略显老气,但镇得住场子。
    只要她一日在白水营,她就还是“主母”。住了几个月的新家,不能任由十九郎乱祸害。
    来到当初第一次跟白水营众人“攀亲”的宴厅。多数人已经到齐了。甚至,女眷里的许多长辈,也让他给唤了来。大家济济一堂。
    胖婶不安地搓手,看了罗敷,如见救星,不自在地跟她打招呼:“主母……你看这是什么事儿!男人们商量大事,还让我们在旁边听着是怎地?”
    罗敷也觉不寻常。但转念又想,营里老弱妇孺的数量占一半。王放初握权柄,要是跟她们连个招呼都不打,未免显得太傲慢。
    这么一想,他考虑得却也周到。
    胖婶体丰,久站疲惫,她随口吩咐人取软垫来。
    众人见主母来到,齐齐给她让出一条路。她便眼前一亮。
    王放端坐中央。昨晚连夜改好的深衣,果然已经穿戴整齐,肩膀胸腹无一不服帖。明亮灯光下,衣袂翩然,反着漆质流云纹的光泽,更显厚重。腰间系镶玉博带,佩剑,佩蟠螭纹?形白玉,另配青铜印一方,是谯平亲手转交的、东海先生的旧物。
    果然已有三分“主公”的气势。白水营的老人们唏嘘嗟叹,这孩子毕竟还没散漫到家。
    但毕竟还是有人看他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也并非符合一个完美“主公”的样本。
    譬如他不喜冷天气。于是按他吩咐,厅里烧着热烘烘的暖炉,将萧索寒气挡在外面。谁一进门,兜头一阵暖融融,如沐春风。
    依稀听得曾高冷笑:“照这么个烧法,一冬天的柴薪,都不够他三天用的!”
    于是有人小心“进谏”,提了今日头一个议题:“十九郎……公子,天色虽然寒冷,咱们也得省着点木材烧……”
    王放“哦”了一声,袖子里掏摸两下。先摸出小弹弓,放在一旁,然后才摸出万富的账本,翻了两翻木材确实不太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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