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六节 谁未有过年少无知时

    那些想帮黄校长的知青一看机会来了，这时十来人“呼啦”上来，连拉带劝解着这帮红卫兵；这方面他们经验丰富，说着“跟造反派同志这是人民内部的矛盾，不可武斗”“你们今天来了，就是最大的功劳”之类的话，给足面子的劝他们走。

    看到这帮红卫兵松动了，被他们劝推着向回退，有个别的还开玩笑，“毛主.席教导我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你们是光荣的！”

    不一会儿，随着那帮红卫兵的被劝出了学校，学校的老师和刚赶来的一些村民见黄校长并无事情，也都散了；只剩下黄麒麟爷仨。

    黄麒麟走过来，对郭迎春说：“你等会儿骑车子带重阳回去——”

    又拉了他向一旁走两步，低声而严厉地道：“怎么对重阳出手这样重？！回去后不准打骂重阳，也不要说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谁不犯一点儿小错；何况并不怪他，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子。啊？！”

    见郭迎春有些不情愿地点头答应了，他这才松了开手。

    郭迎春望着面容清瘦的干爹，问道：“爹，您没事儿吧？”

    “我没有什么事情。”黄麒麟说：“快带重阳回去吧。”

    郭迎春看左右无人，轻声道：“爹，您那张照片以后藏好，少拿出来看了；小心被人看见给您带来祸事。”

    “我知道了。”黄麒麟说，再次又轻声嘱咐了一遍：“回去后也不要批评重阳，这件事就当没有的不要提了；他本来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乱的日子总有结束的一天，他长大些到时自然会明白这混乱的对与不对。”

    郭迎春点了点头。

    他走到了自行车旁边，扶起来，扭头黑着脸对郭重阳叫了声：“过来！”

    ~

    黄麒麟回到了办公室里，闭了门；在桌前坐了下来。

    那张照片就在他脖领下贴肉着。他取了照片，看了看上面那心上的人儿一眼，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们这群毛头小子，怎么会是我这个老牌国民党特务的对手呢。

    .

    当年郭重阳以高分考上了高中。

    “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风也越刮越紧。

    所谓“割资本主义尾巴”，就是针对农村的少量自留地和家庭副业——意即虽走得是社会主义道路，但还有资本主义小尾巴，要割干净。

    自留地要收回，这个小黄庄的干部坚决同意并响应——社员们虽都是利用收工后的休息时间，务弄自己的那一点儿自留地，但一个个那巴掌大的地长势喜人的，再看看集体的地，就差得远了。这不是明显的资本主义个人思想在做祟吗。

    但不准社员们养鸡、羊、猪等，院子里不准种菜这些，干部们也是有些想不通的；他们也知道村民们没有别的来钱收入，全凭这些鸡屁股下得蛋换些钱买盐、买布；养的这些都是自己舍不得吃一口肉的，全是为了家里看病、孩子上学等口粮以外的花销。

    但这是上级的命令，全国各地都已展开；既不能也不敢问乡公社干部，只能坚决执行就是了。农会的集市也被坚决取缔了。

    这对本来就贫穷的广大农民来说，就使得更贫穷了。

    城里也一样。对没有工作做点小买卖的人来说，跟市管会的人打游击也不行了。现在自由市场被取缔，买东西只能凭票到国营蔬菜门市部、国营肉食门市部等这些地方去买。胆敢再私人交易，数量很小的没收批评；交易金额超过十块钱的，就可以“投机倒把”罪进行判刑。

    黄麒麟小树林斜坡上的菜地也被没收归为集体了；小土坡上他那被村民笑称为“黄校长的自留山”、他未砍伐过未给他带来效益的小树林，本就名义上是集体的，并不牵扯什么。

    ~

    黄麒麟在又一次去劳改农场看望杨胜时，与他说了小紫和孩子们最近的情况，也说了现在又发生的新变化。

    杨胜听了后，轻轻地笑了，自嘲地摇摇头说，黄大哥，俺被关在这农场进行改造不冤；不然俺现在还是要被以“投机倒把罪”判刑，那刑期倒要从现在才算起了。

    黄麒麟反放下心来——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乐观地开开玩笑，是能坚强地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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