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一节 又是重阳近也 疑是故人来

    黄麒麟说，你说教书、看个小病我还可以，这炼钢的事情我可一窃不通；学校也最好不要放假，孩子们能折几根树枝，我拢住他们不捣乱就好了。

    注定只略识几字的人是写不出医学论文的，而村民们用土炼炉也是炼不出合格的钢铁的。但报纸上、大喇叭里，全国各地的农村都有喜炼出钢铁多少吨的捷报；县里有的村子也已传出了喜报。

    小黄庄的干部们也很着急，他们要当先进、不能落后啊！到底是年轻，能“与时俱进”，终于小黄庄的炼钢炉里起出了一大块钢铁“战果”——那半截钢轨的形状还在那里，附着大块小块黑乎乎的铁块，组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大家伙。

    这个“怪物”被扎上了红布，红布中央是一朵大红花，村里十几个精壮小伙子，分两组轮换抬着它，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去县跃进人民公社报喜去了。

    县公社的领导当然也是将“怪物”的重量，当做昌乐县大炼钢铁的成绩加到里面汇报了上去。

    .

    秋日。因媳妇近生产、几月未回来的郭迎春，这天大清早的就骑车子从县城赶回了小黄庄，兴奋地告诉黄麒麟，“爹，芳芳生了，在县医院生了个七斤多的大胖小子！”

    黄麒麟也是喜不自胜。

    他取出散酒来，与儿子对酌几杯。告诉儿子道，“迎春，你现在也是当爹的人了，以后要有责任感，不要再做出一些荒唐事来，比如与人打架、借钱买自行车之类。”

    身材壮实其实只有十九岁的郭迎春微笑点头，“爹，我知道了！”

    ．．．．．．

    黄麒麟升级当爷爷了——他这个四十多岁的爷爷，算是个年轻的爷爷。

    ~

    黄麒麟若有时间，也常去县城看望孙子。

    坐月子的芳芳是在县城娘家，由娘家妈照顾的。

    芳芳爹对女儿、女婿说，俺想了，这孩儿生在十月，就叫他国庆吧。又好听，又有意义。

    郭迎春说，爹，我上次回去，我爹说了，这个孙子的名由他来起。

    芳芳爹不快，心想，看不起我没什么文化。这是你爹的孙子，与俺不过是个外孙；那既是这样，芳芳在你心中就不算是俺女儿，只算是你媳妇了；那就不要放在俺家里让俺老婆照顾了。

    但他知道迎春他干爹确实文化水平比自己高一大截，也就只在心里怨没说出来。

    为此他还生了女婿一段时间的气，见了他也不理。

    黄麒麟确实想给这个孩子起名字。他是想纪念显声。

    秋日，在去十几里外的方山采草药时，面对方山因大炼钢铁砍伐、而失美只余凄的秋景，他忆起了秦观的一首词《满庭芳.碧水惊秋》。

    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洞房人静，斜月照徘徊。又是重阳近也，几处处，砧杵声催。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秋景、诗意都催人心伤，想起昔日与显声的一幕一幕，不禁湿润了眼睛。

    黄麒麟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自嘲地笑笑，心想，这是怎么啦，怎么最近想起织云、显声、老胡、燕语这些故人，就不免伤感落泪，难道说四十多岁就老了吗？

    他想，这孩子是生在重阳近前，便叫他“重阳”吧。

    芳芳爹听郭迎春说了他爹给孩子起得名字，故意等到吃晚饭人员齐了的时候道，“俺以为你爹有文化，能给孩儿起个多好的名字，不过就是个这；重阳是旧节，哪比得上俺起得“国庆”这新节又好听、又有意义！

    .

    到年底，轰轰烈烈的大炼钢铁结束了。广大的农村地区荒废了农业，浪费了人力、财力，所得的不过是一堆堆用不成的废铁而已；不进反退，对国民经济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唉，若这样，还不如直接让农民们将家里的锅了锁了的交上去倒好。

    到了来年春上。

    黄麒麟找了村干部，提出将那片小土坡让他来种。

    退下来老支书也替黄麒麟求情，说，黄校长解放后回来时，地已分了，他发扬风格没有要地；那片小土坡又浇不上水，便让他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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