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茧自缚,无以成书-第3/3页
摩托车的怒啸由远至近的回到了中央大道,鬼火少年们高喊着怪音在这条已经开了十来圈的环形道上加速再加速,他们互相比较着谁的速度更快,特技更帅,于是不戴头盔享受狂风劲拂的面庞也是在气流的冲击下睁不开眼。狠狠磕到后脑勺的苏伟阳顶着缺氧充血的头和气短竭息的肺跪立起半个身子,然后在身旁那几个大汉跑离时发出的“危险危险”的高呼中,在苏晓星想起赵老所说的“小心”里,在拒绝自己亲生儿子的帮扶后,一坨烂肉开在了中央大道的路心,一辆报废的摩托横尸在三十米开外的绿化带中,一个脖子上纹着纹身的少年被插死在树杈处,一声迟来的喊叫,响彻此夜。
支离破碎的苏伟阳躺在慢慢覆雪的地面上,思考起这些年发生的快乐事,他看见苏晓星在找自己的电话,他听见对方找不到电话无法叫救护车时的奔溃,他看着讨要钱的民工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或拨打电话,他感到一点疲惫,他思考不到开心。
他好想开口说点什么,他想说你找不到手机的,我都扣掉SIM卡放在家里了,为了防止被失主定位报警,我多聪明;他想说我知道你去看苏阮了,万一你也感染了怎么办,我不是白忙了吗;他想说苏阮又续签了一年保险,她要是真去世了,那些钱够咱们爷俩过个十年八年了,你学费我也交过了,你别小偷小摸的自作聪明,学学我;他想说你拿了别人的一包烟,你别抽烟,真要抽也得抽好的,抽中华,别伤着自己,他想说……
……他想说为什么临死了,才想说。
苏晓星好久好久都没有流泪了,又是一个月了,对于这段本来可以改变的命运,他不愿再留泪了,但眼前这个开出一朵血梅的人,还是让他放声求救了一次,让他无声落泪了一回,即便他不值得,对于这个已经错轨的故事来说,一切的一切,都不值得了。
最后的最后,他什么都没说,也再张不开口,逃离现场的人流和宁静的鸣笛同其他鬼火少年的报警声绚丽的铺满了他的世界,又在短暂的呼吸后死寂的褪色。随之充斥在他脚边的,是仍旧鲜活的血肉,是不再蠕动发声的空壳,是未尽的责任,是他心甘情愿后,错误的选择。
苏晓星只是看着对方一点一点的在支离的人声中自我熄灭,然后半跪下身子,从这位父亲的上衣口袋里熟练的摸出了半包香烟,半包在所有观影人眼中都见了又见的,常驻于苏晓星口袋里的,半包中华。
他取出自己兜里的那支打火机,在眼前红色的error边框中缓慢的点了一根烟,他咳嗽着呛出泪来,又心满意足的将动作重复了一遍。
酒精中毒,你死了,不再沉溺于其中,却也只是换了种死法,你一定会离开,是吗?
他做对了最开始的选择,但每个人的人生,都拥有不止一次的岔路可选,这一次,他走错了,也失败了。
他看见眼前的人不再燃烧,在血泊中熄灭。
他看见手里的光火复燃,而重蹈覆辙的路短暂且偏僻,却因为他最后改变了路程,又走得遥远。
突然一个清脆的巴掌把他拉回了现实,他回到了那个客厅,他站在破碎的酒液里,他看着眼前死而复生却怒气冲冲的人,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门外跑去,他不再控制自己,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这段失败会永远循环重复,在他眼前。
原来是这样啊,苏晓星笑了笑,在飘雪的桥洞里点燃了一丛枯草和纸板,选择了执迷。
他的人生明晰可改,但故事走到谢幕,依旧自缚作茧,无以成书。
而他的故事,不论内外,到此结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