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们的事 5

    下沉，扭动四肢，睁眼，模糊视线。

    与其说是游泳，不如称之为等待溺毙，如果再给季折夜一次机会，他可能会选择受点伤再进入这片死海，至少那样可以有机会大大的缓一口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下方求氧。

    纵身跃过老旧的门，利落的扎入大团的浓夜，唯一的道标是三层出口处的那微微折射着荧光的绿色小人和它身旁的“安全出口”字样。强撑着一口不多的气，季折夜挣扎着摸到了楼下的门，这让他有力可剩，也有力可使。濒临昏厥的年轻人如愿以偿的回到了三楼右侧的走廊，但距离左侧的那一丝先前未有的电梯暖光，他没有时间可用了。

    即使现在他可以再通过不远处的卫生间快速到达左侧，将近十米的距离也足够活活呛死两个他。憋到极限的肺部发烫发热起来，无法正常循环的二氧化碳在体内焦躁不安，嗡鸣声迷走于他的大脑中，毫不留情地接管他将近麻痹的四肢。失去氧气的身体不再提供该有的运动体量，季折夜的躯干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的自由漂浮，可如果现在他回到四层水面，停留的怪物哪怕只有一只，也足够让他以焦影的形态永远在此安睡，而继续向前，他还能去哪儿，他怎么去？

    已经神志不清的季折夜划拉着身边永无止境的水，他快要停止思考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游到走廊天花板上找有裂缝或是突出的部分，如果运气好，那可能有一点氧供他换。

    很可惜的是没有，他看到的，摸到的，只剩坚硬的墙壁，黯淡短路的吸顶灯，以及一个陪他沉默在此的，深灰色的垃圾桶。

    是的，他看到了一个随处可见的，在安全出口处的垃圾桶。

    抱着最后一点力气，季折夜用手拨了拨桶盖，水压和浮力轻松打开了还算干净的桶，可惜的是没等他利用压强创造出一个具有水面张力的含氧空间，整个桶就被水淹没了。最后的希望也葬送于此，他的嘴边已经吐不出气泡了，他的故事，可能到此为止了。

    季折夜只觉得可惜，如果他可以早一点行动，如果他不那么拼命，如果他肯受点伤，如果他刚才手脚快些。

    只是如果。

    只是有的人，确实命不该绝。

    我们的故事，还要继续。

    被季折夜打翻的垃圾桶在浮力的作用下侧翻了过来，里面轻飘飘的垃圾也就此得到解放，几个浮游物撞上了季折夜的手，他看见了，看的很清楚，是矿泉水瓶。

    只要有一口……一口空气，哪怕只是够换一口就好……他弯了弯手指勾过水瓶，是的，已经被喝完了，而瓶盖也好好的固定在上面。他把盖子和瓶口含在嘴里，用牙齿和袖子的摩擦力打开了瓶子，里面空气被微微溢出了一些，刚好和他做了一次对换，甚至还有余裕！

    几乎僵死的四肢在冷水和麻木中找到了知觉，寻回了自己该有的职责，它们不怎么灵活的捞取其他几个空瓶如法炮制。被吸干了氧的瓶子被季折夜捏扁作为标记，他害怕自己一时拿错了用完的瓶子而失去活下去的机会，但他大可不必担心这些，因为那个垃圾桶在闭馆时还没有保洁去收拾，里面的瓶子和杂物早就堆满了！足够他正常呼吸好一阵子！

    总算是……活下来了……惊魂未定的季先生调整呼吸，保证一只瓶子他可以吸两到三次气，虽然有垃圾的臭味，也有前人留下的口水，但至少，他活下来了，这一次博弈，他赢了。

    计算已知的一切手段，排列发生的种种可能，最终，计划外的东西救了他。遵循着每一条既定的规则走，考虑包括作弊般的方式来求生，他真是……

    真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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