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来横祸-第3/4页





    “这下子你惹大祸害了……”汉兴一步一步倒退着,突然转身,撒腿往大车店的方向跑。

    “老子没有杀人!”传灯借着一个踉跄劲儿,猛地一挺脖子,“哥,救我呀——”

    刚刚散开的人群涨潮似的聚拢回来,一个个抻长脖子,待宰的鸭子一般望着被日本兵押着渐渐远去的徐传灯,喉咙里出一片唏嘘。

    胡同口,北野武的尸体被一条军用床单盖着,几个维持会的人贼眉鼠目地在一旁溜达。

    徐汉兴将长衫下摆掖在腰里,疾步出了马车店的大门。徐老爷子追出来喊:“记着,先找次郎再找栾凤山,千万别慌!”

    汉兴没有回头,踉踉跄跄,一头撞进了杂货店。

    杂货店里的伙计刘禄正在收拾架口上的货物,听见动静一回头,呲开大门牙笑了:“刚才我听小炉匠说小二被鬼子给抓了?活该,这小子性子太野,也该遭点儿折腾长长记性了……哎,掌柜的,这个年我就不在你这儿过了,我把兄弟‘疤瘌周’要带我去济南闯荡呢,他说他爹在那边了大财……”汉兴没有理他,甩开门帘进了里间,三两下从一只柜子里拽出一个包裹,哗啦哗啦抓了几把银元,用手绢包了,揣进长衫口袋,风一般冲出了店门。刘禄转出柜台,公鸡打鸣似的喊:“掌柜的,下半晌儿我关铺子啊,兄弟闯济南府大财去!”

    汉兴贴着墙根一路闷走。太阳出来一会儿又没了,天彻底阴了下来。

    汉兴没有朝宪兵队的方向走,他在一个路口顿了顿,转身进了长味烟馆的那条胡同,他知道,栾凤山这当口一定在那里躺着过烟瘾。

    栾凤山是沧口地区“治安维持会”的会长,年轻的时候是方圆十几里出名的混混,折腾了不小的家产。后来抽上大烟了,几乎倾家荡产,四处打零工维持生计。传说他在太阳胶皮扛活儿的时候犯了烟瘾,难受得撞墙,一个日本浪人逗引他说,你要是把裤裆里的毛儿拔干净,我给你买烟。栾凤山二话没说,当场脱了裤子……烟瘾过了,毛儿没了,栾凤山因此得了个外号:栾光杆儿。

    长味烟馆的大门闪着一条缝,汉兴刚要推门,里面嗖地闪出一个人影。汉兴错身让过这个人,迈步进了烟馆。

    打听过门客,栾凤山果然在这里,汉兴直接进了栾凤山躺着的那屋。

    栾凤山没在抽烟,他四仰八叉地横在炕上,嘴上撅着一根牙签,咿咿呀呀地哼哼肘鼓戏:

    适才书童对我云,

    有人背后论爹尊,

    放下屠刀成不了佛,

    莫非我父杀过人?

    杀人者应偿命,

    你叫儿怎审怎样问?

    孩儿来照大律断,

    苦了居家一满门……

    “栾爷,烦请您老歇歇嗓子,小侄有事儿跟您商量。”汉兴摘下狗皮帽子冲炕上哈了哈腰。

    “这话里有话呀?这……”栾凤山没有抬眼,继续哼唧。

    “栾爷,瞧您这话说的,我哪里敢跟您话里有话?”汉兴明知他是在念叨戏词,故意逗他说话。

    栾凤山瞥汉兴一眼,继续唱:“杀人者应偿命,爹爹呀……”

    “哎,”汉兴故意沾了一下便宜,见栾凤山有些恼怒,慌忙陪笑,“栾爷,要过年了,小侄也没有什么好孝敬的,这点儿小意思……”说着,伸手来摸自己的口袋,一怔,坏了,钱呢?

    栾凤山乜一眼汉兴,一蹬腿坐起来,张张手,用肘鼓戏念白腔调叫道:“我儿,待我看来。”

    汉兴不说话,猴子挠痒似的上下折腾自己的几个口袋……没了,钱真的没了。

    栾凤山见汉兴自顾忙活,眼珠子慢慢竖了起来:“怎么个意思这是?”

    汉兴尴尬得直冒冷汗,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口袋一个一个翻了出来:“栾爷,你不知道,刚才我给您准备了几块大洋,这一转眼的功夫竟然没了……”栾凤山一仰脑袋笑了:“你喝‘彪子’(傻瓜)尿了吧,老子缺你这点儿银子?”一眼瞥见汉兴挂在胸前口袋上的怀表链子,声音立马轻柔起来,“大侄子呀,不是当叔的埋怨你,你也太拿我这当叔的不当叔待了。明明想给叔送点儿过年礼物,说什么大洋不大洋的?这不是耍我还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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