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9/15页
杨金水却不愿意走路,阴沉着脸走向轿门。一个太监连忙打起了轿帘让杨金水钻了进去,这乘轿子也跟着胡宗宪他们的方向走去。
只有马宁远还僵在那里出神,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大步跟去时又回头向远处的谭纶瞪去。
谭纶依然兀自静静地站在那里。
从后门进到浙直总督署后堂,所有的人都坐定了,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在等着,等胡宗宪的亲兵队长把谭纶叫来。
谭纶在大门口出现了,也是沉默着,走到大堂右边那张大案下首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啪”的一声,谭纶刚刚坐下,坐在他对面的马宁远便把纱帽往面前的案几上一摔:“我们在前面卖命,别人在后面拆台!干脆说,朝廷改稻田为桑田的国策还要不要人干?要这样干,我们可干不了!”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胡宗宪。胡宗宪却两眼望着门外,紧闭着嘴。
除了胡宗宪,就属实际管理浙江一省政务的布政使郑泌昌职务最高了,大家便又都望向他。
“怎么会闹出今天这个事来,我也不明白。”郑泌昌当然得说话了,“四个月过去了,朝廷叫我们改种的桑田还不到一成。内阁几天一个急递责问我们,这才叫马知府他们赶着去干。今天织造局谈生意我们都在场,五十万匹丝绸年底前要交齐,我们浙江却产不出这么多丝。这样子闹,到时候恐怕就不会只是内阁责问了。杨公公他们在吕公公那里交不了差,吕公公在皇上那里也交不了差。账一路算下来,我们这些人只怕不是撤差就能了事。”
说到这里郑泌昌望了一眼杨金水。杨金水这时却像是局外人,只带耳朵不带嘴巴,闭着眼坐在那里养神。
“我看是有些人在和朝廷对着干!”何茂才一开口干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目光斜望着坐在他下首的谭纶,“省里调兵给马知府去改桑田,就是为了防着刁民闹事,现在好了,刁民闹到总督衙门了!到底是谁下调令叫戚继光把兵带走的?当着部堂大人,还有杨公公在,自己说清楚!”
这摆明了就是在逼谭纶说话了,几双眼睛都望向了谭纶。
“是我叫戚继光把兵带走的。”接这句话的竟是胡宗宪。
这句话胡宗宪说出来是那样的低沉,可在那些人耳里却不啻一声雷,响得郑泌昌、何茂才和马宁远都睁大了眼睛。杨金水闭着的眼睛也倏地睁了一下,又闭上了,还像局外人那样坐在那里。
其他人还只是惊愕,可何茂才已是僵在那里,坐不下去了。
谭纶显然没有想到胡宗宪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干脆地把担子担了过去。他心中一阵激动,想去看一眼胡宗宪,还是忍住了,把目光望向了桌面。
“以官府的名义向米市上的米行借贷一百万石粮,现在借贷了多少?”胡宗宪话锋一转,望向了郑泌昌。
郑泌昌开始怔了一下,接着答道:“很少。都说缺粮。”
“外省调的粮呢?”胡宗宪接着问道。
郑泌昌:“和往年一样,一粒也不愿意多给。”
“这就清楚了。”说完这句,胡宗宪才瞥了一眼何茂才,“你先坐下。”
何茂才这才坐了下去。
胡宗宪提高了声调,但透着些嘶哑,“我是浙直总督,又兼着浙江巡抚,朝廷要降罪,都是我的罪。百姓要骂娘,该骂我的娘。改稻田为桑田是国策,必须办。可桑苗至少要长到秋后才有些嫩叶,一茬中秋蚕,一茬晚秋蚕,产的那点丝当年也换不回口粮。官府不借贷粮食,只叫稻农把稻田改了,秋后便没有饭吃,就要出反民!每年要多产三十万匹丝绸,一匹不能少。可如果为了多产三十万匹丝绸,在我浙江出了三十万个反民,我胡宗宪一颗人头只怕交代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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