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无名



那一天接下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不可能想得到,人生第一次的反抗,居然就这样被无情的巴掌给制裁了。该怎么说呢,这可能反而让我有种释然的感觉吧。

至少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有确实的价值的。

至少那一刻,我重新拾起了自尊。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如果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任人辱骂的话,如果行走人间就是为了任人欺负的话,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实际上,或许还是死更加让人恐惧吧。

而让我不禁如此想的,则是第二天早上我所看到的景象。

虽然关于那天的具体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唯独那件事我却忘记不了。

就如同被黑色的火炎所烙印在眼瞳深处一般,只要闭上双眼那个景象就会浮现在眼前。即便想要忘却也无法忘却,或者说根本就不能忘却。

说到底,所谓的死亡到底该怎么定义才好呢?这个问题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不曾认真思考过吧,我也没有。

而直到看到了那个画面之后,我才不禁觉得——啊,死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一般,我呆呆地看着被绳子勒紧脖子而悬挂在上空的那具“尸体”。

那是我的母亲。

我不愿意将之称为尸体。

但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说,那毫无疑问是一具尸体。

此时,看着倒映在眼瞳中的景象,大脑就仿佛锈掉了一般一片空白。

什么感情都没有。

既不会害怕,也不会悲伤。

既不会惊讶,也不会生气。

我什么表情都无法做出,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她而已。

死,到底是什么?

失去了呼吸?停止了心跳?

还是说。

失去了情感?停止了思考?

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某种温润的液体还是顺着脸颊滴在了地上。

我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心脏的鼓动超越了时间的流逝。

我低下头,缓缓跪在了地上。

那里开始疼了。

我握紧拳头狠狠地锤了下胸口的位置。

疼。

很疼。

泪水,一点一点打湿了地面。

手指的指甲深深刺入了血肉之中,而我却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

我曾经觉得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

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什么都不是。

但是,我却忽视了上天赐予我的最大的幸福。

因为我不曾对活着一事心怀感激,所以上天剥夺了我的一切。

这句话真的是一点都不错。

我总是在抱怨着世界的扭曲,也总是在诅咒着命运的不公。但是,连一丝一毫努力都不曾做过的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去这么说呢?

因为自己太弱小了。

因为自己太懦弱了。

因为自己太胆怯了。

像这样将所有的责任推给空洞的借口,而自己则什么都不去改变,也不曾想过去改变。

到头来,我所逃避的痛苦则全部都被自己的母亲所承担了下来。

而现在,她也终于撑不住了。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一言不发地。

她一定很恨我吧。

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没出息啊?

为什么自己要每天被他人所辱骂啊?

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弱小的原因。

所以,真正杀了她的人——

是我。

……

但是。

正因为如此,我才决定了。

我要活下去。

然后,改变自己。

像这样继续哭泣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像这样自问着空虚的话语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

要背负着这份永不磨灭的罪恶感朝着前方迈进。

这就是我的赎罪方式。

为了终有一日可以找到我活于此世的意义,因此——

弱小的话就去努力变强。

懦弱的话就去挺起胸膛。

胆怯的话就去咬紧牙关。

怎么样都好,至少我不会再逃避了。

所以。

我微闭着双眼仰起头,用力忍住泪水。

曾“死”过一次的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所以从今天起,我不叫沐鸣。我是吴鸣,也是无名。”

如此在心底宣言之后,我重新睁开了双眼。

……

听了吴鸣的故事后,徐诗雨不禁有些无言地垂下了眼帘。

在后援区中心指挥基地的秘密通道中,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的两人同时沉默了起来。

良久后,徐诗雨突然低着头如此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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