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欲加之罪



【95】欲加之罪

这是个晴夜,沙漠的星空繁星舒展,闪亮的星像飘在蓝色天河中的灯。高塔直逼天际,星河触手可得,裕王芥展坐在星空之下。

比起芥隐,他气质沉和,眼中喜怒无形。他说:“最初的几年,我和芥隐一直在争论,该不该接你出来。”他看着跪伏在地的雪狼王,并不叫他起身。这一方憩足之地很安静,偶有风声掠过,一闪即逝。

“我怕接你出来,仁玑不再承认你是北境王子。”他平静说着,看着雪狼王宽阔的双肩轻微抖动。“为了这件事,芥隐很讨厌我。他之所以还愿意同我联系,为的是仰仗西境,护你平安。我都懂得。”

雪狼王安静听着,盯着条形石砖。西境风大沙大,石砖却很干净。他悄悄转动手掌,还是有细沙摩擦掌间。比如人的感情,既便每天用鸡汤去擦拭它,在某个不期而遇的时刻,它仍是积有微尘。

芥展的声音沉厚温和:“我每天都在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你母亲还在,在她看来什么更重要,你的身份,还是你的快乐。”

他顿了顿,轻声问:“淳齐,你能不能告诉我,哪一个更重要。”

雪狼王以头触地,微叩一下,却不抬头,闷声道:“王上,在淳齐看来,六岁孩童的快乐更重要,三十岁男人的身份更重要。”

他等不到芥展的回答,接了说:“浮玉之湖是折磨,也是成就,王上何必挂怀。”良久,芥展笑了笑:“说的是,是折磨,也是成就。我每日安慰自己,终有一日你会懂得舅父的苦心。”

他看一眼心远。心远赶紧上前,扶了雪狼王道:“哥,哥哥,请,请起。”

雪狼王就势起身,猛抬头见到芥展,却是一怔。他依稀记得芥展容貌,头发很黑,眼睛很亮,高大魁梧,笑声中气十足。可他眼前的男人白发如雪,眼角皱纹如刀刻,嘴角微微下垂,已是老态难掩。

芥展没有在意雪狼王的吃惊,道:“听说你到了西境,一时之间,我竟没了勇气见你。”雪狼王恭敬道:“王上多虑,淳齐在浮玉之湖……,并非只有折磨。”芥展没有接话,雪狼王也不知还能说什么,石塔之上一时悄静。

芥展忽然问:“你为什么要救萤几淳于?”雪狼王惊喜道:“他们平安到了北境?”芥展看上去并不高兴,淡漠道:“是。听说九死一生,很是狼狈。”

雪狼王道:“他们虽是乘蓝/鲸走海路,平常已做了安排,行不多时,该有腾骥接应。”芥展仿佛不关心东境的种种,只问:“你为什么救他们?”

雪狼王只好说:“此事我有私心,也有公心。”芥展不语,像是等他说。雪狼王道:“论到公心,他们是北境王后王子,任由失陷东境,身是玄天部大王子,我只身逃出,总有些说不过去。”

他说罢了,却不再说下去。芥展等了等问:“那私心呢?”雪狼王依旧不答。芥展道:“你想以此事示好仁玑,盼他再续父子之情?”

雪狼王的确这样想的,但让芥展明白无误的说出来,却有些听不入耳。他向来骄傲,何曾示好何人。这点念头格外可怜可叹。

强者不肯叫人怜悯,因而雪狼王咬牙不答。心远眼看着要僵,忙打圆场道:“依,依我看,哥哥,还,还是公心为重的。”芥展却不听他的,冷淡道:“淳齐,你犯了两项大忌。”

雪狼王一惊,不由抬眼望他。芥展面色仍旧沉静,看不出是喜是忧:“其一,为王者以利为先,切不可假仁假义。萤几是续后,淳于是你登位的最大威胁,你为何不借泯尘之手,叫他们有家难回!”

他谈说手足相残,仿佛与小儿言故事,没有一丝情绪涟漪。雪狼王也不知为何,非但不觉他毒辣,反倒为他风范所折服,黯然自问:“我错了吗?”

芥展道:“你犯的第二项大忌,是以已之量,度人之心。”雪狼王微生不解,道:“王上!”芥展没让他说下去:“救了萤几母子,便似把刀柄递出,刀刃向已,砍是不砍,由人定夺。”

雪狼王轻声道:“于公于私,我,我不能眼看着……”芥展道:“为什么不能!失了萤几淳于,你就是北境唯一的王子殿下。仁玑流放你三十年,却不敢削剥你身份,没了淳于,他难道能冒大不韪置罪于你?”

雪狼王愣道:“我们三人出去,却只我一人回来,他,他若要置我的罪,却是易如反掌。”芥展道:“你说的不错,他要置你的罪易如反掌。你要拆他的招,却不能凭父子之情,要凭天下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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