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海上仙山
夜阑人静,淳齐忽然醒了。他静悄悄躺着,慢慢想起,这是彼澳馆,他是雪狼王。
绷紧放松了,他不留意,差点滚下床榻。淳齐于是坐起来,靠在窗上。窗户镶了薄冰片,透着一轮硕大圆月。月亮发黄,远远能看见上面的黑影。水墨画里的山,衬了浮动的云,是海上仙山。
后来泥鸿走了,奚止用尽全力推他,推得那么猛,淳齐歪在地板上,她爬起来就跑了。他没有追,她没了影,香味仍在,袅袅不散。
淳齐总觉得她不像碧姬。然而他也没见过碧姬,只听过“事迹”。就像很多人没见过淳齐,也只听过他的“事迹”。有时候,人不是人,是绫绢上的黑字,唇齿间的密语,峡谷掠过的风,天边流曳的云。
淳齐叹一叹,不知叹奚止,还是叹自己。他推开窗赤足跃出,院中清冷,霜南去睡了,霜冽抱着剑偎了廊柱打盹,脑袋垂在胸前,像只小鸟。淳齐的白丝袍微闪,划过月色落在危阑楼院外。
关外,他时常夜游浮玉湖。天地广阔,唯有冷月无声。他一个人,跣足散发,踏冰而行,冷冽让他舒畅。
淳齐在院中漫无目的走着,隐约听着细细的哭声。压得极低极细,拼尽力气压抑着,淳齐侧耳听了一会,向哭声走去。穿庭越廊,他停在放置冰屋的小院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身后,淳齐静听了良久,悄悄走进去。
奚止蹲在冰屋前,白绫裙铺展冰面,她看上去像含苞不肯开的悲伤花朵,伏在膝上呜呜哭着,哭得伤心。淳齐于是站住了,远远看着她。
她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临走时,奚止擦了泪,摸一摸小冰人的脑袋,向木桐院去了。
淳齐从墙后转出来,走近冰屋。水声潺潺,小冰人忙碌进出,捞水,浇花。即便没有观者,他也是一门心思的忙碌。淳齐伸出手,抽开冰屋瓦檐下的暗格,空空如也。
淳齐浮起残忍的笑,轻轻推上暗格。
三十年前,他在暗格里找到冰簪,顶端绽放凌梧莲,层层瓣瓣栩栩如生。假如他不把簪子拿给王父看,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淳齐的指尖微微发抖,他比王父更恨六岁时的自己。
送给奚止的冰屋是泯尘做的。奚止出生那天,母亲想出奇妙点子,要送未来媳妇诞日礼,求了王父很久,王父没功夫理会她。一年后,冰屋却做好了。
月亮圆大,近在咫尺,遮了满天星光。淳齐静静瞧着,他不应该恨谁,他,奚止,还有那个孽,都是无辜的。那么王父,泯尘,还有母亲呢,他心里微微抽痛,想到了“碧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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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离并不美,却喜欢听赞美。南境送她只小鸟,枝离叫它北燕,其实是只画眉。为了金芍园会,枝离亲力亲为,忙碌了几个月。昨日各部落宾客渐入东境,她反倒累了,懒懒提不起力气。
金芍只肯生在东境。若说枝离有什么能夸耀过南境,那就是金芍。
金芍开白花,花瓣如羽翼,几近透明。单瓣,每片是拉长的“心”,围了闪闪金边。枝离很喜欢,照样做了衣裙,雪白轻纱,滚了金边。枝离脸生得平常,打扮却精致,后妃皆不及她韵味出众。
枝离同萤几一样,是续后。逝去的前王后留下四个王子,枝离接了后位,却只有一个王女,菁莲。枝离常向菁莲说,女人分四种,又聪明又美的,美却不聪明的,聪明却不美的,不美又不聪明的。她问菁莲,你算哪一种?菁莲说,我当然是最后一种。
枝离就叹气。在她眼里,女儿也是最后一种。为了菁莲,枝离操碎了心。她把未婚娶的王子在心里做了骨牌,每日排列组合,幻想各式可能。把女儿嫁好,是枝离生活的全部,当然,她也给自己留些时间,认真收拾,抓牢纯王,防范各路妖艳女子。
金芍开花时美,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根茎。它虽是柔枝弱朵,看着娇怯,泥土下的球茎极大,全拔了出来,能感叹这花儿不成比例。并非每枝金芍都能成生出根茎,得了仙缘的才行。
把根茎切剥洗净,沾了糖水吃下,益阳滋阴,有助修为。盼了二十年,枝离好容易盼到金芍开花结果,赶紧办上金芍园会。部落王凑热闹有**份,便叫后妃带了殿下们,借东境的场子串串门,有些桌面上谈不得,谈不成的事,被东境的艳阳海风烘托着,也许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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