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6 药堂

    破晓。

    五行峰峰顶本就雾气重重，加之已经入秋，天气更凉。

    清泉还是将黑漆漆的棉被认真叠好放在一边，坐在几根竹子铺平而成的临时床榻上打坐修行。

    所谓“吐纳有法，功行有规。”

    一则吐气纳息，是为纳天地元力入体，乾坤生中气，天地生人和，一呼一吸天地间，精气神三才并立。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守中谷空虚，呼吸动气则气息内存，绵绵不绝，如贯气真道，内合元阳。

    二则周天运转，周天者，圆也，气路之行径也。圆者，周而复始，连绵不断之谓也。周天分大小，以任、督二脉之循环谓之小周天，以全身经络与天地自然元气相交融是为大周天。即便凡人，也可周天一通，百病不生。

    修行不仅讲究意、气、形相辅相成，还需要“静”。

    先贤有云，“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见清泉入定，小鬼进来也不好打扰，偏偏没地方落脚，只好一屁股坐在唯一的小桌上，嚼着草根儿打量。

    这窝棚是最靠近悬崖的小间，也最为破败。上一任主人就是从这里跳了下去，据说是个内门弟子的平常侍女，有几分姿色，有一日从外面回来哭闹不止，最后乘人不备，从这里跳了下去，粉身碎骨，连骨头渣也别想捡到，所以这里后来就一直空着。

    至于为什么那女子要寻了短见，没人敢多问。

    几丈大小，能住也好，可靠近崖边上的墙不知道啥时候塌了，就只有两根细细的木条横挡着，小鬼凑过脑袋去看，崖下深不见底，看得人腿脚哆嗦。

    冬天飞雪雨天飘雨，全能到了屋子里，要是哪天刮风再刮走点茅草，那就好了，成了真正的天为被子地为床。

    就算小鬼再脏再乱的狗窝也睡过，看见清泉被人安排在这里，也心里窝火。

    说是杂役，其实是下人奴仆，棚屋被那些个趾高气昂弟子成为“人圈”，跟猪圈一个意思。不过在这里的人多半跟一些修者沾亲带故，有的是长老门人的族亲，有的是被宗门护佑的遗孀遗孤，极少有像清泉这样的来历。

    “竟然把你安排在这种地方，真想杀了那个管事！”小鬼从不妄言。

    清泉睁开眼睛，看了眼小鬼又闭上。

    “这事不怨栓子叔，这里的人本就是杂役，况且一代代下来，人满为患，能有这么个安身之所，倒也不错了，清净！”

    清泉说的也是实话，棚屋里住的人都不容易，都得伺候人的下等人，一帮子修行的大爷吃喝拉撒，从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端个屎尿盆子也得使唤人。所谓的杂役无非就是干点这些事儿。

    即便如此，这些人也赶都赶不走，图啥？图的是这份仙灵之气，哪怕随便赏下点废丹烂药，也能让人延年益寿。再说，在这里受人使唤，总比在外面朝不保夕的好，多少人想都想不来。

    “清净？”

    小鬼用手指在屋子里通通指了个遍，最后指着没了围墙的悬崖，“你大爷的！你把连凳子都没有，风刮得呼呼响的狗窝说成清净？”

    说完不解气，把唯一的小桌也从崖上扔了下去，好歹一堆木头，坠下悬崖连个泡儿也不鼓，不知道落多久才能到底。

    清泉张大嘴巴，这下好了，以后扒口饭也只能蜷床头了。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好怪小鬼。

    小鬼心里岂止是为了这破屋子怄气，这种感觉不好受，尤其是自己被影祖收为弟子，本想来清泉面前炫耀一番，没想到得知这小子居然没有灵根，去当了杂役，这种落差就算放自己头上，也不可能接受，何况清泉表面上不争，骨子里却固执得要命。自己真担心这小子也一样想不开，说不定哪天从这崖上跳了下去。

    小鬼把这过命的交情看得很重。

    老半天没消气，小鬼想了想，说道：“要不咱走吧？”

    走？清泉知道小鬼的意思，不能修仙，一样可以去闯荡一番，是不愿看到自己在这里废掉，窝囊一辈子。这话对清泉来说无所谓，但是对小鬼来说就不一样了，谁都知道小鬼在五行宗的前途有多大，没想到没有大过对清泉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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