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2 枯井

    殷家老宅与别的白城宅院不同，不止老旧，白墙青瓦，飞檐椽头，自是别样风景。

    清泉拍拍衣服褂子上的白灰，印入眼里的是一间小院，正当中应该是主人用于会客的厅堂，想来起居书房应该要穿过厅堂再向后走，前厅的院子早已破败落尘，估计当年也应该雅致得紧，多年的荒废，早只是剩下残痕，白璧黄泥，满院子里，长满了生命力顽强的黄白小花，铺天盖地，杂乱的掩盖着岁月的蛛丝马迹。

    石墙瓦梁都会在时间的侵蚀下化为尘土，唯独是这开花落子，又发芽生长的无名小花能周而复始，这里俨然被装扮成藤曼的世界，花的海洋，就不知这种花本是当年宅子的主人刻意栽种还是自发生长。整个小院目之所及，都被柔柔小花占领，覆盖了围墙，遮掩了小径，进而爬上窗棂，直要漫过屋顶，即使初秋，也不见半分衰败，像是花生彼岸，隔离出一方异世界。

    古朴安宁，曲径通幽，跟传说中有来无回的凶宅毫不沾边。

    清泉一路踏着花径前行，三人都不敢大意，缓缓而行，似乎既是心中惴惴，也像有些不忍心踏碎这份安宁，不舍得将盛开得绚烂的花朵踩碎在脚下。

    一路而来，正厅门前，书有“耕读传家”四字的牌匾歪歪斜斜的吊在头顶，右侧的铆钉已锈，竖直垂下，虽然摇摇欲坠，却像是在给人讲述当年殷家主人平淡而画意的生活。

    清泉能想象，当年的殷家老主人一定喜爱在芬芳的院子里读书、种地、喝茶、打盹。物是人非，就连这老宅子也仿佛再一阵风就会化为尘土。

    正厅的大门始终开启，由花茎拱卫成型，不及喟叹，清泉举步跨过门槛，厅室里的光线倒不显得阴沉暗淡，屋顶上破损的沟瓦，让一束束阳光径直穿穿，稍有空气流动，满屋子的白尘在光柱下腾挪回转。

    果不出所料，整间较为宽敞的正厅，极其俭朴，中央一张矮桌，随意铺放了几个秸秆编制的蒲团，桌上，摆放了几只小碗和一瓮酒坛，没有流翠屏风，三面墙壁都满是书卷架，环顾而视，只是上面空空如也，不知道卷牍是后来人窃走还是被屋主人收走。墙壁上也没有画匹笔书，三两件蓑衣并排挂着。让人猜测，屋主人要么是清贫持家，要么就是勘破俗尘、归隐于市。

    “数间茅屋低低檐，风也遮严，雨也遮严；粗茶淡饭日三餐，荤也香甜，素也香甜。”和尚心有所感，缓声吟出。清泉诧异，此刻的慧痴就像历尽百世，勘破了红尘。

    “这就是你说的宝贝？”小鬼指着矮桌上的几只破碗诘问慧痴，才不管什么吟诗作赋的调调。

    “这个……这个小僧也只是听说，说不定里间别有洞天，这些都是障眼法，又说不得这些个简陋之物就是了不起的宝贝。”慧痴有点拿不准，估计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偌大名声的殷家老宅，会是这么一副光景，但又拉不下面子。

    “你看！你看这酒坛，我看就不错！”慧痴极力证明。

    说着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慧痴上前想要拿起酒坛敲打看看，话音未落，慧痴抓住的酒坛把儿就在手里化得粉碎，稍一震荡，整只酒坛瓦解风化为一堆尘土。

    慧痴直愣愣看着手上化作乌有的酒坛，不禁苦笑，连再狡辩的心思都没有了。

    或许是经历的岁月太久，这屋子里的物件早就化为灰烬，只要外力触动，就会虚无，徒剩其形。

    小鬼不信，想要再看看那几只小碗，清泉轻轻摇头，实在是不忍心再去破坏殷家主人遗留的东西，没有多说，穿厅而过，后面应该是屋主人起居小院，小鬼紧随其后，慧痴拍拍手上的尘土，念了句阿弥陀佛，也跟了来。

    老宅后院，依然老旧得厉害，不过地上铺满的青石板，杂草只在石板的缝隙中生长，让后院敞亮得多。清泉看去，对面有件厢房，想来是屋主人的卧榻之处，左边是依墙而建的一间草棚，棚顶当年编排的稻草的早就没了，只留下几根木柱歪斜，旁边的墙根儿下，散落几把农具，有锄有犁，可从斑斑锈迹中依稀看出当年的功用，紧挨着是一口水井。厢房的右边应该是厨房了，洗菜的石台坍塌，但墙后的烟囱还在，格局还算分明。后院的中央用白石头做成了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墩，吹去石桌上的厚厚灰尘，是刻画在石桌上的一副棋盘，却不见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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