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至暗时刻

“老大，怎么还没回来，我和猴子都到你学校了，现在家乡菜馆等着你呢。”乔侨手机里说。

“你们别等我了，我还在老家呢，晚上最后一趟火车回去。”祝俊说。

“那我们就开动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乔侨说。

猴子插进来说：“是啊老大，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千万别客气。”

他们能帮上什么呢，乔侨的信用卡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暂时没有，谢谢了。”父亲生病以来，乔侨和猴子跑前跑后，真正做到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祝俊没有对乔侨猴子说过一声谢谢，但是现在他说了，因为他深切感到了一种无力感，一种无论他如何挣扎努力都无法撼动改变半点命运的软弱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乔侨和猴子还未曾体会到，所以他们俩依旧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祝俊经历了，已经在气势上输给他们了。

祝俊说：“明天，后天也行，你和猴子有时间我们再聚一下，好长时间没有聚了。”

“好呀，回来你好好休息一下，周四晚上吧。你不用动，还在家乡菜馆，我和猴子下午下了课就过去。”乔侨从容指定。

祝俊和猴子都同意了。

即便乔侨和猴子没有找他，祝俊回北京也要找乔侨，他有话要对乔侨说，要求乔侨放弃南极之行。

这个要求非常无理，换句话说这根本不是要求，而是请求和哀求。

乔侨会答应吗？

会答应的，以祝俊对乔侨十几年的了解，乔侨如答应的。如果他是乔侨，他就会答应的。因为乔侨放弃的只是一次难得的和许欣相处的机会，接下的却是祝俊双手奉上的王权。

自小到大，在三个人的小团队里，祝乔侯三人关系犹如刘关张一般确定而稳固，尽管猴子时常不服挑战乔侨老二的位置，乔侨不高兴会直喊祝俊的名字而叫老大，祝俊都不在意，全以兄长的胸怀和姿态对待他俩，如同对待任性的小弟弟，几乎所有的重大决定最后都由祝俊拍板决定。

如今，祝俊低下了头，要求请求哀求乔侨放弃南极之行，在借用了乔家资源和金钱之后再提出了这个非分的请求。任何人都会诧异之极，但乔侨诧异之后一定会答应的，祝俊太了解乔侨了，他们的关系实在太特殊了，乔侨一定如同一个宽宏大量续位君王，放弃一次南极之行算什么呢，有了这份自信和大度，以后更多的机会将扑面而来。

而祝俊呢，放弃王位提请卑微要求之后便能守住他的爱情么？不知道，想不了那么多也不敢去想，现在他只是害怕失去，尤其不能在现在失去。

希望后天聚会的时候，乔侨听到他的最柔软姿态的乞求不会犯病晕倒。

父亲吃过药看完新闻联播，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由祝俊扶着上床躺着去了。“我没事了，快回学校吧。”

祝俊把房间整理一遍，洗好碗筷擦净桌椅对母亲说：“妈，一会儿没事我走了。”

祝母戴着老花镜缝被破了的床单，“走吧走吧早些走，这么晚到了北京还有车回学校吗？下周就不要再回来了。”

祝俊说：“有出租车呢，手机也可以叫嘀嘀。我网上买了台洗衣机，明天最晚后天就能送来。”

祝母放下针线说：“买什么洗衣机呢，旧的那台修修还能用。”

“你别管了，还是小天鹅你们用得惯。厂家会直接送过来装好，旧的那台就让他们收走好了。”

“又得花多少钱啊，你哪来哪么多钱啊。”

“你别管了，我能挣钱。”

祝俊提前一小时到了车站，潜意识想逃离弥散药味的家吧。新建的侯车大厅，纲结构顶穹高拱巨大，整体空间空阔而显得冷清，很像某税科幻片中的场景。

祝俊靠在银色的金属椅上，两臂摊在椅背，放展伸开长腿。左右和对面零星坐着侯车的人们，显露麻木、疲惫甚至丑陋的原生态，祝俊闭上了眼睛，想着自己和他们原是一样的。

除了十点钟这趟从昆明过来的普快，还有更早和更晚一点高铁，时间能省三分之二，票价却要贵一点五倍，算来算去，还是坐普快更划算。想到此时有多少人正乘着飞机在全球飘移、坐着高铁头等舱在全国痴驰，而自己出门还要考虑哪个坐哪一趟车更加划算，想着想着不禁悲从心来。

这个社会真是分等级、有级差的啊，从底层向上跃升，简直比鲤鱼跳跃龙门还要艰难。平常在学校里感受还不算明显，进入社会遇到事情便有了切肤之痛。自己有什么呢，还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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