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的星空 1-第3/9页





已经说过,灵魂研究的采证是最大的问题,它很可能取消整个学说的安身立命。关于那些超自然的现象,作为传闻实在是太多了,除去本书中所列举的那些,在其他作家的笔下,也有过记录和描写。捷克诗人亚罗斯拉夫?塞弗特的回忆录《世界如此美丽》,有一章,名叫“积雪下的钥匙”,写二次大战之前,诗人居住在布拉格,住宅的院子由一扇临街大木门锁着,古老的门锁钥匙很巨大,几乎有一公斤重,携带十分不便,所以他们常常是将它藏在门底下的沟槽里,探进手就摸得到。可是,在一个雪夜里,松软的积雪填满了沟槽,将钥匙深埋起来。诗人,当时还是一位年轻的编辑,不得已只能拉响门铃。过了几分钟,照例是,睡眠最轻的房屋管理员,一位老奶奶,穿过院子来开门,也是照惯例抱怨和数落了一番。当他进了屋,将遭遇告诉妻子,妻子却大骇道,老奶奶已在当晚去世,就停灵在小客厅里。你要说当事人是诗人,诗人总是有着丰富的想象力,难免会混淆虚实,亦真亦幻。比如,《猎魂者》中特别提到的马克?吐温的一个梦境。在他成为作家马克?吐温之前,是水手赛缪尔?克莱门斯,和他的弟弟亨瑞?克莱门斯一同在密西西比河上的蒸汽轮船接受培训,有一晚,赛缪尔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弟弟亨瑞躺在棺材里,胸膛上盖满鲜花。这个梦境在三天之后变成现实,轮船锅炉爆炸,亨瑞去世了,入殓的情景与梦中一模一样。这个事故被作家后来写进他的长篇《密西西比河上》,第二十章中的一节,题名“一场祸事”。马克?吐温以现实主义的笔法描写了那场可怕的灾难,八个锅炉爆炸了四个,一百五十人死亡。当时兄弟俩在密西西比河上分手,弟弟在宾夕法尼亚轮,哥哥则在晚两天启程的拉赛轮。一路上不断从孟斐斯报号外得到消息,一会儿说他的小兄弟幸免,一会儿又说受伤,这一次没说错,事实上,是致命的重伤,被安放在孟斐斯的公众大会堂挨着弥留的时光,“第六天晚上,他那恍恍惚惚的心灵忙着想一些遥远的事情,他那软弱无力的手指乱抓他的被单。”假如认为作家的经验不能全当真,那么科学家呢?我亲耳听一位早年留学剑桥,师从诺贝尔物理奖金获得者,专事基因研究,中国科学院院士描述所亲历的一件往事。那还是在他幼年时候,因母亲重病,被送到相隔数条马路的外祖父母家中生活,一日下午,他与邻居小伙伴在弄堂里打玻璃球玩。下午的弄堂十分寂静,忽然间,却觉有人,一个男人,伏在他身边说道:你怎么还在淘气,你妈妈不行了!抬头一看,并无他人,起身飞奔回家,外祖父正接起电话,母亲那里报信来了。一个科学工作者,一生以实证为依据,他的讲述应当要比艺术者更为可信的。

对神秘的事物好奇是普遍的人性,每个小孩子都曾经在夜晚,浑身战栗着听过老祖母的鬼故事,如何分辨哪些是真实发生,哪些又是臆想?为了听故事的快感,宁愿相信是真的,可一旦要追究,却又都落了空,发誓赌咒,究竟也无奈何举不出一点凭据,最后只得任其遁入虚妄。而猎魂者们就是要从虚妄中攫取实体,听起来颇为荒谬,极可能劳而无功,但是,假如将其视作对人类智慧的挑战,就不能不承认勇气可嘉。

倘若说,这一代灵学研究者确实给我们留下了一些接近于实证的材料,那么有两个人物是关键性的。一是剑桥圣约翰学院学生,澳大利亚人理查德?霍奇森;二是波士顿一名小业主的妻子,利奥诺拉?伊芙琳娜?派普太太。前者是灵学研究者,后者是灵媒。我相信有关他们的记录一定收藏在某个重要的专业机构里,将会在某一个重要的时刻被展示,而当下他们在这本非虚构类的大众阅读书籍中的出场,多少染上文学的色彩。理查德?霍奇森出生于墨尔本一个商人家庭,先在墨尔本大学修法律学士学位,终因提不起兴趣转向哲学,成为西季维克的学生。他天性崇尚自然和诗歌,或许是这两条,使得西季维克下定决心要引他加盟灵学研究。灵学研究带有空想的成分,或者说是浪漫主义的性格,在严谨的科学者看来,不免是离谱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它又是向认识领域的纵深处开发,存在的物质性挡住了去路。科学锲而不舍、再接再厉,将一切现象全解释与证明为实有,世界成为铜墙铁壁,而你分明感觉到另有一个无形的疆域,忽隐忽灭,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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