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哀莫大于心死-第3/4页





        “南直隶的巡按御史,陆老爷!”小厮欢喜道。“姑娘,你是贺喜的宾客吗?可曾带了喜帖?”

        “那位巡按御史,是叫……陆烟客吗?”

        “姑娘,你怎的知道陆巡按的名讳?”小厮面露疑惑。

        周牧宜倏地放开手,跌跌撞撞地转身,想走出这一片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

        阮咸奔过来扶住她,她却听不见他的呼喊,唯有那些喧嚣的锣鼓,一下下击打在她心间,每一个音节都重得要将她击倒在地。

        这片欢天的喜气实在沉重,她奋力迈动双腿,却怎么都挣不脱这方被大红灯笼晕染的天地。

        她双腿一软,艰难地伏在地上,抖着手将那封信函撕开,取出写满字句的笺纸,以手撑地慢慢读着。

        “展信第一问:苑苑近期可按时服药?我一切都好,只是偶有清咳。你托人寄来的梨膏,我日日都有服用,见效甚佳。

        “今日我去吴县勘查水塘,见小小一亩方塘之内,竟映着云色天光。我记得你说过,最喜朱子那句‘天光云影共徘徊’,你若与我同在苏州,便可瞧见这般景致。

        “苑苑,思君如是,慕君如是,唯愿片刻身到扬州。”

        原来他们二人,早已情深至此。

        如今回想从前,陆烟客的确不曾对自己承诺过什么,许愿过什么,更别说思君慕君这般直白剖心之语了。

        他连见着小小的一亩方塘,都能想起二人间闲谈时的碎语,特特写了信说与她听,怕是早就将她深刻心头,须臾不忘了。

        而她周牧宜……她周牧宜不过是个过路女子,他瞧着有趣便逗弄一番,终究还是要回到他的通天大道中去的。

        什么将来你会知道我是谁,都不过是随口说来哄骗她罢了,从头到尾,偏只有她一人信得真切。

        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从来都没把她放在心里。

        周牧宜痴痴望着这般情意绵绵的字句,那些点横竖撇的刀斧钩钺,一下一下,扑在她身上剜心削肉。

        一声喜竹震天响,她松了手,任由笺纸和信封一同落下,夹杂在爆竹声过后,零落一地的细碎红纸中央。

        她望着那些拼凑不成的纸片,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也随之飘散无形了。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不是戏台上唱的那样痛彻心扉、生死不能,而是两行清泪、颓然跌坐,唯有淡淡的咸涩,和几声苦笑而已。

        泥地上的石子在她掌心磨了数个来回,她恍若未觉,只呆呆望着那笺纸在夜风中肆意翻飞,像是在嘲讽自己痴心妄想一般,转瞬间消失不见。

        中朝新贵,高门嫡女,真是一段尽可传颂千古的良缘佳话。

        在嘈杂不息的恭贺声中,周牧宜扶着阮咸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出这一方被无尽喜气映红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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