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虫 第九章

        第九章

        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或是睡不醒，或是睡不着。时间线回到二十余年前，那时候是元喜睡不着觉的时候。

        肖医生本来已经修练成看破生死、和病患少接触的冷漠态度，反倒是元喜，她并不像其它病人一样那么害怕自己的死亡。她反过来安慰肖医生：没关系的，我知道现在的科技，总有人要去承受。我只想知道我的真实状况，要死总要死个明白吧。

        肖医生像着了魔一样，他把他能想到的检查都做了，把可能的原因都分析了，常规的吃药打针也用了，依然没有解决本质的问题。

        元喜说她清醒得如同冷漠时候的他一样。

        他的科学道理解释不通，她的组织器官系统功能、各项指标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血浆皮质醇也不高，可是她就是睡不着。关键是从检查结果上看，那些药物并没有如他的科学知识表明的那样发挥应有的作用。

        那么多针打下去，是头大象也该撂倒了。他真怀疑元喜不是地球人。她是不幸的，人类的医学道理对她不起作用，就像总有极少数的人乙酰胆碱复活酶失效，不能从麻醉中醒来一样。她也许是无法享受现代科技的极少数。

        元喜多日未眠，当时的科学理论预见的后果——人不睡觉怎么行，几天就挂了——足以令她情绪崩溃，科学告诉她她快结束了。那倒是不用害怕了。

        肖医生安慰着这个会表演魔术的病人：你放心，我肯定会治好你的，我发誓。

        他和别的病人会用另一个词：竭尽全力。他给其它病人全部的科学力量，给元喜多一份庄严的誓言的力量。他发誓绝不放弃，只要她不放弃。

        元喜有点触动，她不相信名医、专家，她要相信他，因为这是她的选择。

        肖萧，如果我死了......

        不会的，我发誓会治好你。

        你听我说完，我想我的葬礼是这样的。元喜把梦里她梦见她的死亡情形告诉肖医生。

        肖医生听得动容，他穿着白大褂，他也抱了她。他还记得第一次穿上白大褂时四大皆空六欲皆无的格言，他也知道真正的死亡降临那种无能为力。只是在那一刻，他想放下那些格言，他强烈地想给她一个强劲的承诺，强劲得可以抵得过时间消磨和空间变换。

        不会的，我发誓我不会让你死的。

        如果我死了呢？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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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头骨留着，等我也死了，我们的头骨就一起飘洋过海。

        那样也好。把你的衣服给我穿一件。

        肖萧解开白大褂的扣子，把她裹进自己的衣服里，贴近自己的心脏，如果生命力可以传递，他真想分她一半。

        元喜感受着他心跳的律动，也许还有一点紧紧拥抱带来的脑部微缺氧，无论如何她竟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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