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遇故人
东市的断头台,砍的都是犯死罪的平头老百姓。上一个死在刽子手刀下的是一个欺男霸女的市井泼皮,和官府的知事沾点儿亲,受害人几次报官官府都敷衍了事。
终于有一次,天降报应,不长眼的泼皮调戏到了刑部侍郎前来探亲的远房侄女头上,官府不敢再维护泼皮的罪行,借着刑部侍郎的压力,曾经受过泼皮侵害的人家争相上告,泼皮才被判了死罪。
泼皮行刑那天,老百姓聚在断头台下,借扔菜叶子砸烂番茄出一口长期被欺压的恶气。这个世道,穷苦出身的人,还没有权贵家里的猫狗贵重,苦不堪言的老百姓总算见着一点儿报应,大家都高兴,都在感慨老天爷还是有眼的。
今日被拉到刑场上的,是一个美貌妇人,有人认得她,是梨花村范屠夫的老婆。妇人生得美貌,命却不怎么好,范屠夫喝醉了酒要把女人绑拴牛的柱子上打,凄厉叫声穿墙过瓦飘到隔壁的张大嫂家。张大嫂刚开始还要感叹小妇人命苦,骂张屠夫是个杀千刀的,听久了也就漠然了,懒得再浪费她金贵的吐沫星子。
刑台下面,张大嫂控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跟身边的人摆起美妇人前段时间的遭遇——美妇人前不久在街上被官家的公子哥追着调戏,回家范屠夫觉得苍蝇哪会叮无缝的蛋,自家老婆被调戏皆是因为她不守妇道。两口烂酒下肚,又把人绑柱子上毒打了一顿。美妇人不再像从前一样凄声叫唤了,疼得厉害就哼哼两声,后来连哼哼的声音也听不见,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晕过去了。
有人为美妇人的遭遇感到同情,叹了几口气,连声道“造孽”,引来更多的叹气。
“生来就是下贱命,还偏要长得这么招摇。”刻薄的年轻妇人突然插进来一句弯酸的风凉话。
有人开了头,就有越来越多的风凉话涌上来。
“苍蝇哪会叮无缝的蛋,她要是不卖弄风骚,人家堂堂官家公子哥,什么美人没见过,犯得着来招惹她嘛!”
“被官少爷看上,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识抬举,装一副坚贞样给谁看,官府也不得给她立个贞节牌坊。”
有人插科打诨得反驳,“立什么贞洁牌坊,她男人还没死呢!”
朝廷沿袭了旧制,犯了死罪的犯人要等到午时三刻才能行刑。明明还没入夏,日头已经提前毒辣起来,刺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雲娘木讷得听着底下的声音,有同情的,有嘲讽的。
那个畜生叫曾寿,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身份的。事发的三天前,她在街上卖兔肉,光天化日之下,那畜生就对她动手动脚,她吓得连摊子都来不及收,就慌里慌张得跑回了家。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那是噩梦的开始。那天,她像往常一样上山上割奶浆草,那畜生蓄谋已久,早就等在那里,她拼命挣扎不肯就范,情急之下,手上的砍刀直直捅进那畜生的腹部,血止不住得从伤口留出来,染红了她的手和衣裳。
她慌慌张张从草丛里跑出来,撞上一个穿胡服的女子,手里抱着一个漂亮的马球,白着脸呆呆站着,显然是被她吓着了。她与那姑娘对视着,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不知道谁还能来救自己。她哆嗦着毫无血色的唇,喃喃道,“是他欺负我,我才……”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
那女子目光掠过她的肩头,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再看向她,“把你的刀捡回来,赶紧走。”她愣了愣,求生本能让她捡回砍刀后拔腿就跑。女子又在背后唤住她,“你衣服上都是血”。她忙脱了外衫藏进背篓里,回家就把血衣给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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