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残云逆月行(一)



孟轲在一二三层同将他认出来的学生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到阁顶。

        燕桂阁——书院的学生们一般会习惯性地称其为藏书阁——拥有东陆最丰富的藏书,一是因为书院本身的地位,有不少人愿意赠书,二是因为负责管理燕桂阁的那位,本身就是个手不释卷的书痴。

        阁顶并非封闭,而是设计成了一座通风透气的凉亭,风呼啸着,云雾缭绕四周,他从熟悉的路走上去,已经有两人坐在凉亭之中,正在对弈。

        执黑子的女人穿着红色的圆领袍,背后背着一把斑驳的断剑,执白子的男人着广袖白衣,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给人一种出尘脱俗、超然物外的气质。

        听见脚步声,释轻舟没有回头,却判断出了来人,她落下一子:“难得见你来这里。”

        孟轲走上前:“你把那些人放进来的?”

        释轻舟道:“堵不如疏。”

        “你明知道有些人的身份不能被发现。”孟轲拧眉看着她的背影,“需得防范于未然。”

        “不要太过担心。”释轻舟摇摇头,“那群孩子并非没有处理的能力。”

        孟轲道:“这背后涉及的人和事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到学院。”

        “你怕吗?”释轻舟笑了笑,“我从来没怕过那些人。”

        “释轻舟,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孟轲叹道,“你不怕,即墨瑾也不怕,但是你也不该让他的愿望止步于此。”

        “如果连这么几个小孩儿都护不住,我们书院的面子往哪里放?”释轻舟盯着棋盘,举棋不定,“我当然不会让他的愿望止步于此。既然答应阿瑾会守在这里,我便不会食言,如若我哪天死了,也只会是为了保护书院而死的。”

        黑子落于棋盘,掷地有声,有风刮来,却没有撼动亭内分毫,这里似乎同一切隔开,自成一方天地。她将一句分量如此重的话说得如此轻巧,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戏谑,孟轲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往事纷至沓来,他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话音一落,对面一直沉默的白衣男子笑起来:“轻舟,你输了。”

        “受不了,就没赢过你。”释轻舟长叹一口气,站起来,认命般摆摆手,“不下了,走了。”

        “她棋艺这么烂,你还陪她?”孟轲见她挪出位置,走向前去,“人菜瘾还大。”

        “无妨,来者是客。”男子抬手,示意他坐下,“不如你我也手谈一局?”

        孟轲笑了笑,顺势坐下,本来要走的释轻舟转身:“沈秋云,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人心黑得很,你可要小心。”

        “你不如去阁外看看你的樱树。”孟轲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开始整理棋盘,“都是我在给你看着。”

        “一旦种下去了,它是死是活,就与我无关了。”释轻舟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就算是哪天有学生把它砍倒,我也不会说什么。”

        待她走后,被称呼为沈秋云的男子突然道:“其实那棵树,前几天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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