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从那以后,我爱上了画画,我想重新把那幅画画出来,在那颗太阳的右下角署上那个男人的名字。

        我后来读到尼采,尼采说,我是太阳,付出光热,却不求回报。

        我想起来那个男人,想到他倾颓而潦倒的一生,想起来后来城市边缘处街头巷尾的闲聊。

        “是个有钱人家的,啊呀,不知道怎么的,不疯魔不成活……”

        “咋不去上大学啊,他老子不供?”

        “他老子供啦!不做生意也好,读个书出来嘛!是他自己不稀罕上啦!觉得自己画的就已经够好啦……“

        ’他那会还有个女人哦……后来跟他过不了苦日子,跑了嘛……人家让他去找他也不去,说什么成全之类的疯话。“

        “要我我也跑啊,人活一辈子不都是为自己,他成全人家人家用他成全哦……”

        我想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被成全过,所以才会认为成全别人的人都是傻子。

        我并不相信他们的推演,我更相信我的版本。

        他们曾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那段时光里他们彼此相爱,那位女子坚信自己的爱情足以使他们一起共度难关,可最后发现有些日子怎么都等不到头,贫穷让爱情的光泽逝去,她想要的建立在安定上的幸福,明明具备了天时地利,却怎么都等不到人和。

        于是她走了,因为等不到妥协。

        我后来去看月亮与六便士,我情不自禁地对比他们两个,我想,终究还是不一样啊。

        绘画让斯特里克兰解放了自我,却让这个男人失掉了自我。

        他可能曾经把绘画当作资本,怀着点少年的傲气,自负地画着,他坚信这能让他逃离平庸的人生,坚信这能让他鲜衣怒马地回到家里,压抑着眼角眉梢的笑洋洋自得地夸耀,又带着种艺术家的清持,给他们讲讲自己的画的灵魂呀,底蕴呀,那些他认为做生意的父母看不懂的东西。

        其实他们不是看不懂,只是不想看罢了。

        我把我的想法给岳崎讲了,他听完,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我想,他应该是能听懂的吧?

        后来我画了无数遍那个太阳,我把他们都给了岳崎,我说,你替我保管吧,我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我爸也从来不告诉我,我说,等我画出最好的一幅,我们可以一块去找那个女人,让那个女人署名,署上他的名字。

        岳崎卸着他家老旧的白炽灯,有点敷衍地跟我说,好。

        我因为他的敷衍有点低落,‘我们一块去‘这几个字里,潜藏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能说出的最大胆的情话,可是他却没有读懂我这句话里暗里的意思。

        但我其实并不那么介意,我想,他能明白就是好的。

        那之后不久就搬了家,搬家后我再不能小心翼翼地跟着岳崎,以一个邻家妹妹的身份,大胆又羞怯地粘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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