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茶花飞



钟如是依然在落雁林外的土路上沉睡。

此刻的他如坠梦魇,不知何时自己是醒,何时是睡。他偶尔睁眼,仿佛看到了茶缬的面容。那面容像梦,更像真实。

夕阳在远处地平线上游荡着。土路的尽头,便是天地的交线。交线处,一个小小的黑影,闪动着,在橘红色的光芒中,渐渐移近,如同从天上滑落似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很快地,到了钟如是的面前。

茶缬看着尘土中奄奄一息的钟如是,怜悯地弯下腰,要扶他坐起来,无意间拂开他那素白的袖口,白皙的手腕上,那累累伤痕触目可见。茶缬见到了这些伤口,猛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伏魔链才能制造的伤口……这个人,都是因为我,才受了这等苦楚。”

她抚摸着那些伤痕,静静地看着钟如是因狂毒折磨而明显憔悴许多的面容。忽然觉得这一刻有些陌生。

从小到大,她到那座冷血城里杀过无数人,看过无数人憔悴,绝望,痛苦,从未有一刻,像今天一般难过。

她不再多想,默默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寒光闪动,锋利异常,即使在橘黄色的暮光里,也散发出一股凉气。

她瞪大了眼,扬起匕首,又扎了下去。

待再拔出来时,鲜血已染红刀刃。

她这一刻,眼里竟流露出些罕见的温柔。鲜血,染红了她胸口的衣裳,她忍着极大的痛楚,以手聚力,缓缓吸出一团心血,另一只手掏出一只白玉瓶,将心血注入瓶中,又轻按着伤口,定住气息,勉强止住了血。

若不是茶缬的伤口天生快速愈合,将心头血随意取出,定有生命之危。

茶缬把心血倾倒进钟如是的口中,促他服下,然后去探钟如是的脉。

可以感觉出,那潜伏的狂毒之势渐渐退去,可是另一股不祥的悸动,又强大起来。茶缬方才放松下来的神情,忽然又变得凝重。

更让她心忧的,是钟如是那浑身出奇的冷,而且,他还在慢慢变凉,像是要变成一块寒冰。

……阴鸷寒冰丸!

茶缬犹豫了。

她只是来解狂毒的,但为什么这个人又中了阴鸷寒冰丸?这寒冰丸发作只需三天,他定是在中了狂毒之后,误食了此丸,可这天下,只有风央城才有此丸。

为什么?

为什么?

茶缬猜不出第一个为什么,猜不出为什么风央城的阴鸷寒冰丸会到了钟如是的肚子里。

可她知道第二个为什么,知道为什么她要耗费自己十年的功力,去救眼前这个人。

就算钟如是与她毫不相干。

就算失去十年功力会让她元气大损,甚至要了她的命。

可是她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她怀里一点点变冷,一点点死去。

而且,我并不觉得他和我无关!茶缬看着眼前这个被寒冷包围的男人,当初那温和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她不想让那个声音消失,她忽然感觉自己和钟如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尽管她读不懂那联系从何而来。

没有再多想,茶缬调用自己身体里的阳春内气,将手抵在钟如是背后,霎时,一片茶花白的光芒笼罩了两人,土路上的寒冬不再,春花从路边绽放,开而又谢,灿烂仿佛群星。

夕阳渐渐落下,夜变黑了,而那茶花白的光芒仍在两人身边萦绕。这白色的光芒,幻化成了漫天茶花。茶花纷纷散落,刚落到两人身上,那雪白的花瓣便松散脱落,飘到地上,堆垒成松软的一层,发着圣洁的光。

茶花如雪堆积,渐渐变高,盖住了两人。只有那茶花白的光从层层叠叠丝绸般轻软的花瓣间隙射出,温暖而明亮,射穿了夜风,射穿了黑暗,射穿了一切丑恶……万丈天地,只余茶花白,只有茶花香。

阳春之力,温暖至极,天地所喜,足以弥补一切阴寒之症,可化枯骨为人肉,化落花为新蕾,就连死气沉沉的冬日尘土,也都重新充满了生机。

被阳春之力包裹的钟如是,如尘土般复苏,他的身体,如春回的杨柳,满蕴生机。

渐渐地,茶花白消失了。黑暗逐渐侵占了茶花白的最后一点领地。

茶缬颤抖着勉强站起身来,把钟如是轻放在那遗留的茶花之中。如今的他,身上已经有了令人心安的温热,那股阴冷之气,已经被彻底冲散。

茶缬蹲在土路上,认真看着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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