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构陷



章葳蕤没有直接去问杜且,也没有回忘忧院,她坐在客居大门的朱红门槛上,看着进出其间的各国海商。他们都有着有别于宋人的长相,高鼻深目,眸色不一,缠头长袍,见了章葳蕤大刺刺地坐在门前,都会刻意远远地避开。

        客居自搬到新址后,杜且让人在码头、市舶司和蕃坊都贴了告示,敬告落难的蕃商,沈家偏院已经易主,但规矩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开门迎客。而她也像从前在沈家一样,不问过客居的日常事务,全权由阿莫负责,日常的开销由船坞的收入列支,不求极尽奢华,但三餐温饱,片瓦遮雨,总是不缺的。

        章葳蕤不懂,为何沈家如此艰难,连沈严的五万贯都要杜且来偿还,却还要苦苦支撑一个没有任何收益的偏院。但世人都说,这是沈老太爷遇难返航后立下的誓言,要为落难的海商提供一个庇护之所,以回馈他出海多年屡次化险为夷的幸运。

        章葳蕤觉得,商人总会有一些取之于斯,用之于斯的情结。她的父亲在世时,也总是捐建寺庙,修桥铺路,逢大灾大难时,开棚施粥,收容流民。因此,对于偏院的存在,并没有太过在意。

        而在沈老太爷死后,他把船坞和偏院留给杜且,她一度劝杜且不要接受,思归香坊足以养活她和杜且,还能有不少的盈余。可杜且并没有拒绝。

        如今想来,杜且什么都知道,只有她一无所知,却像个傻子一样横冲直撞。

        阿莫日落才归,门前一抹绛紫格外耀眼。

        “你回来了?”章葳蕤抬眸,似笑非笑,眸光流转间,藏不住那抹来不及收起的悲伤。

        阿莫蹲下身,“用过夕食了吗?”

        章葳蕤摇头。

        阿莫伸出手,“走吧,去四季楼,听说近来出了时令新菜,厨子是从临安来的,应该合你的口味。”

        章葳蕤是出了名的嘴挑,连婉娘都对她甚为头疼。婉娘是汴京人士,习惯上总是无法与从小在江南长大的章葳蕤一致,不够清淡,不够雅致。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要走,结果却僵在原地,满地通红地说道:“麻了。”

        四季楼以四季不同菜色而闻名,每一季的菜色都是上季不同,甚至也与去岁不同,不像平常食肆总有几道常年不换的招牌菜。用掌柜娘子的话来说,他家的菜色道道都是招牌。

        可章葳蕤看着满桌的菜肴,碧绿清新,摆盘精致,却迟迟不肯动筷。

        “不合味口吗?”阿莫很少见她的胃口不好的时候,她的饭量一向不小,每餐没有吃饱,就会精神恍惚。

        章葳蕤点头又摇头,“这些菜色都是江南常见的夏季菜肴,江南潮湿,与泉州差不了太多,都是梅雨季节,雨一下一整日,也没个止歇,闹得人心都烦了。”

        阿莫不明白这些菜与天气有何干系,但她既然说了,他便听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即便是江南的做法,可食材都是泉州本地的,应该与你以往吃过的不同。”

        章葳蕤的面前摆的是一道春笋,选最嫩的尖尖,她轻叹一声,道:“你说的没错,一城一地皆没有相似,菜肴也是如此,同样的厨子、同样的做法,只因食材的差别,可能便是另外的口感。而人也是一样的,一别经年,从临安离开后,我与杜三五年未曾见过。少年时,一到冬日,我和她与一众表兄妹,被寄养在姑苏外翁家,玩闹嬉戏,醉酒闹事,乃是家常便饭。我当时是最小的,杜三老是唆使我去偷酒,因为我鼻子灵,一闻便知是何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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