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梦②



学校的家长会像是要了他们的命一样。无非就是家长听校方、老师巴拉巴拉一通,下午就能很快地过去。

        教学楼、校园内人群聚集,中年人、老年人、儿童甚至婴儿,差不多快挤爆了这所学校。不断涌进的小轿车、摩托车,滴滴嘟嘟响着喇叭,仿佛告诉前面的人:“别挡着我的路”,“你走快点行不行”,而我只想说:“吵死了!”

        学生有的站在大门口,父母一来,像没断奶的雏鸟一样飞上去,嬉皮笑脸地拼在一起,就差跳进怀里。

        有的父母为孩子买来好吃的,蛋糕、奶茶、冰激凌,孩子们接到手狼吞虎咽,像没吃过细糠的山猪。

        目睹楼下的女生见到母亲疯了似的抱上去,我怀疑她们是失散多年在这一刻重逢的母女;怀疑是许久未能得见的母女或亲戚;怀疑是母亲意料之外出现的惊喜。

        我不该这样怀疑。她们俩的相拥自然,这只是她们之间的一种礼仪,一种日常行为。她们和这时的阳光没有区别,都是温暖的、惬意的。

        秋月果不其然是个幽灵,不折不扣的幽灵。我在阳台的左侧,而她在阳台的右侧。她身体面向我靠在角落,侧脸是惨白的,亦如银白色的月光、霞江三桥的路灯。脸上则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看不到现在,看不到心中所想、脑中所思。像极了黑暗天体,只见光进去,不见光出来。

        不知道她会对那母女作何感想。那天的事情我没有忘记,拿捏不准,也不敢提起。不过答案很快就揭晓,我只需等待。

        秋月没理我,我也没理她。除了霞江三桥和琴行,我在学校和她互不相识。我们每次的谈话都是严肃的、简明扼要的,我不讨厌这样,只求能多一点。

        母亲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感到嫌恶。这种感觉莫名其妙,似乎没有理由。我多想她是个陌生人,这样不论我多么厌弃她,她都不会向我走来,和我说话,我也可以更自在、更愉快。这些病态的想法从何而来?我思考过。是剧毒导致的,是毒素让我产生这些感觉、这些想法。发作是短暂的,有时候是一瞬间,发作之后我又豁然开朗。总而言之,像个精神病。

        我不对家人笑,就像秋月不对同学笑,不对老师笑。面容也同秋月,是紧绷的,是静如秋水的。为什么要对他们笑?有什么好笑的?

        我沉溺在对母亲的埋怨里,秋月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人,那男人样子沉稳、憔悴,胡子不多但也该刮了,头发比较凌乱,身体坚实,整体却没什么精气神。秋月领他到自己的座位,面不改色,既像她自己,又像我。

        我心里阻塞。

        秋月转身离开,舒潼问她:“秋月,这是你爸爸吗?”

        秋月点了点头。

        我立刻抢在她之前,从后门离开。

        我是傻子。竟会作出那样的猜想,没人性,没道德。罗老师的反应又是何用意呢?真的是我主观臆断、自作多情吗?

        现实是刻刀,将母亲雕刻成了人偶。我对人偶坦言,对人偶倾诉,甚至哭泣,可人偶从不会回应,人偶只是人偶,是木头啊。言语是最有份量的东西,但我的言语好像轻如鸿毛,就如天地间的蜉蝣。我那么努力,那么艰难,在心中削减又削减,在口中酝酿又酝酿,最终只是一滴一滴淅出的言语,却被她如此敷衍,被她如此漠视,被她如此污染。简直就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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