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 仲夏夜之梦-第4/6页
就像西方的葬礼多好。大家在教堂一起为死者祷告,祈求早登极乐世界。起码,西方的葬礼环节有一个专门祷告的时间,就算你想打麻将也好,那个时间你也必须安安静静地祷告,至少让家属不那么难过。而中国的传统就是,有人死了就等于是办席。
林梓辛以前参观四川美术学院对外公开的一个展览时,里面有一个作品让她的心很震撼。那是一套陶艺品,由很多吹锣打鼓的小人、很多围着桌子上有丰盛佳肴吃饭的小人、撒白纸的小人、撒红纸的小人、一顶八人台的大轿、一顶八人抬的棺材组成。这个作品有两条主线,一条是葬礼队伍,一条是迎亲队伍。葬礼队伍向左走,八人抬的棺材旁有很多吹锣打鼓的小人开路,撒白纸的小人一路上撒了很多白sè纸钱,浩荡的葬礼队伍后面是吃席的死者的亲朋好友;迎亲队伍与葬礼队伍背道而驰地向右走,八人抬的大轿旁边有很多吹锣打鼓的小人开路,撒红纸的小人一路上撒了很多亮晶晶红纸、浩荡的迎亲队伍后面是吃席的新婚夫妇的亲朋好友。从开路的人到吃席的人,脚下是白纸的代表属于参加葬礼者,脚下是红纸者代表属于迎亲者。一张长展示台就井然有序地一字排开了这两支队伍。
妙就妙在,方向背道而驰的两支队伍后面都是吃席的人,正中间的那几张桌子的人互相在走动、敬酒,重要的是他们脚下的白纸和红纸都混在了一块,席桌到最后分不清那些人到底是来吃死人席的还是来吃结婚席的。并且,所有吃席的小人、两支队伍吹锣打鼓和撒纸的小人的脸上那种欢快的笑容也做得惟妙惟肖。
在林梓辛感叹作者不光有这么好的技术做出这么多陶土小人、桌子板凳、棺材大轿之余,更赞赏作者奇妙的构思——原来,不光是葬礼和婚礼,在中国人的眼里,客人来都是以吃饭为目的的。
作者把那件作品的名字就定义为——红白喜事。
现在,林梓辛要坐在一边、做出一副没妈的孩子的可怜巴巴的表情、等着哪个输了钱下了麻将桌子的大人慰问以外,还要说出几句就算没妈也要努力生活的豪情壮语给他们看用以表现出志气。这是她爸爸教她的,她爸爸还教她千万不能当着那些人面哭。不过林梓辛虽然不愿意,但是也不想给爸爸添麻烦,他已经够累了。于是她只好坐在一旁弄出一幅苦情又励志的样子。其实她最想做的,就是找个地方大哭一场。虽然她大哭小哭过很多场了,但是心里那些比妈被砍死了更为悲伤和愤怒的悲伤和愤怒还没有得到宣泄。
曾宣柽总是很适时地出现:“去我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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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用酝酿情绪,林梓辛进了曾宣柽家的大门眼泪就一直一直大颗地往下掉。
曾宣柽家客厅的隔壁,是自己家的客厅,隔着一堵墙她依然能够听见打扑克牌的亲戚赢钱和输钱的叫喊声,还有亲朋好友的小孩子在客厅跑来跑去的声音。虽然有大姨帮忙照看在家打牌的亲戚,可林梓辛仍不放心那些小孩子把家里东西弄坏,虽然下楼之前就把卧房和书房反锁了。
“你要睡一下吗?”曾宣柽问。
“你说,我……我妈死了,到底除了我们这些最亲的人有谁在怀念她?他们……们根本就不是来参加葬礼的!”林梓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这么吵,睡不着。”
“要不要到我里面的房间睡?”曾宣柽想了想,重新说,“要不要我过去把他们赶走?”曾宣柽的话似乎只是在附和林梓辛的抱怨,可是却说得口气温柔而又严肃。
“你不敢吧,我都不敢。”林梓辛还是在哭,她只当自己听了一个笑话。
曾宣柽依旧是刚才那副温柔而又严肃的神情,不过他动作迅速地出门,使劲地大声敲林梓辛家的门。把林梓辛吓一跳,原来防盗门被敲得可以这么响,估计要不是楼下灵堂的音乐声这么大,整幢楼都听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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