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九章 所谓神女



  霜华神女从来不是某个特定的人或神祇,那更像是一种精神,或一个符号。

  叶知风静默的垂下眼眸,这是当年她第一天踏入灵宫之时,师父告诉她的。

  师父说,这世上或许真的存在那么一个世界,其内有一位名唤“霜华”的神女,  但他们灵宫历代所供奉着的,从不是这样一个飘渺不定的神祇。

  他们信念着的,是隐在“霜华”二字之后的力量。

  清月不折于浓云,松柏不屈于霜雪。

  北疆本就是夏短冬长的苦寒之地,一年三百六十日,足有近一百八十日见不到多少山间绿意。

  这样的地方是养不活桑麻、织不来布匹的,  同样也种不出太多供人果腹的五谷。

  在寒泽,  丝绸绫缎向来是顶顶的奢侈之物,寻常人家能得一两匹棉麻细布已是极好。

  百姓们的餐桌之上亦少见新粮,尤其是冬日——大多是家中豢养的家禽家畜,和旧年攒下的陈粮。

  这般的日子已足够艰难,所以他们才需要这样一缕清幽月色,映照出他们前行的路。

  ——寒泽数百年来所信仰的,何时是过那捉摸不定、看不清面容的美丽神女?

  向来都只是那神名之下、被冠以“霜华”之名,坚韧而顽强的生机罢了。

  灵宫圣女也从来不是真正的“神女”化神,她们只是一代代守护着那缕霜华、守护着百信们心中这缕生机的术士而已。

  可现在——

  现在他们想亲手摧毁这份牵引着他们前行了不知多少个世代的信仰,又在当真临到险境时,反过头来去叩拜那虚无缥缈的神祇。

  他们早就忘却自己心中最初始的信仰了。

  叶知风轻蔑万分地牵起嘴角,她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可笑至极。

  她一直坚信着,只要百姓们心间的这缕霜华不灭,寒泽的气运便会永存。

  国运尽,尽的是叶氏的国运,不是寒泽,更不是北疆。

  北疆是不会尽的,而叶氏,  不过是这漫长时流之内,曾侥幸统治过寒泽一段时日的那么一个小小的点。

  小到几不可察,早晚都会淹没于这无尽的时流,为下一个姓氏所取代。

  但寒泽与叶氏不同。

  她心目中的寒泽,是“大寒之泽”,是他们脚下这片生活着万千生灵的土地,是那连绵的雪山和一望无际的草场,是长天是清月是寒风是霜雪——

  独独不是一国之名。

  独独不可是一国之名。

  是以,她从不在乎叶家的运道,她只在意寒泽的百姓。

  只要那点所剩无几的国运不会为奸人所盗,只要这东西不会害更多无辜之人枉断性命,那么北疆的帝王究竟姓甚名谁,便都与她无关了。

  只她好歹是寒泽的长公主,头顶终究顶着叶家的姓氏,即便她再不在意叶家的运道,总得挂念着叶氏的历代先祖、顾及着些微“兄妹情分”。

  直到方才,那数十名刺客自草场之中窜出来的刹那。

  她知道叶天霖想要废除灵宫,她知道他们都想要她手中、父皇留给她的那份兵权。

  但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叶天霖会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了她。

谷躨  也从没料想过,寒泽朝堂的根基能腐烂到这等地步。

  少女冷凌凌的目光,慢慢自面前众人的脸上扫过,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神态尽收眼底。

  能被叶天霖委以议和重任的大多是朝中的中流砥柱,至少也不会是那等初出茅庐、籍籍无名之辈。

  可在这来去乾平的一路上,她都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些什么?

  没有家国大义、没有身为一朝之臣的冷静自持,她只见到了贪生怕死、趋炎附势。

  她只知他们沉溺于乾平京城的富饶繁华时,不曾有半刻记起远在寒泽、期盼着议和结果,整日惴惴的寻常黎民。

  她只知他们在议和之时,双眼眨都不眨地便割让去了那两座边陲小城。

  诚然,生出不义之战的是寒泽的新君。

  诚然,他们理应坦诚认下这个错误。

  可生活在那两座边陲小城内的百姓,便不是他们寒泽的子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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