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行路者（四）-第2/3页

    “我说过要你回答民国38年3月19日的事情了吗？”沐子钰没好气地说道，“我就不信，上月初夏那天发生的事情你会记不住。”

    “初夏那天……就这个？”

    “你以为呢？”

    “我以为组织上会对我进行全面审查。”

    “你知道全面审查会让组织上付出多少和怎样的精力吗？你知道全面审查意味着什么吗？就你，还不够资格，至少现在。”

    “为什么只审查初夏那天？”

    “因为那天存在着疑点，很大的疑点，难道你就没有觉察到？”

    “你是说在我向周公馆发出紧急信号之前，我是从哪里得到毛森被捕这一消息的，又是怎么肯定我一定会出任赴上海的甄别毛森小组组长的，对不对？”

    “不错。这两点，上次你在汇报工作的时候，没有向上级首长提及，所以我才向上级首长提出对你的审查建议，并且我相信，即便是我没有提出来，上级首长也一定向你发出询问。不过是我先一步而已。”

    “你也可以向我发出讯问……”

    “不管询问还是讯问，我都没有这个权力。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出现在你身上的疑点或者问题听之任之，如果我这样做了，那就是对党不负责任，对你同样是不负责任。”

    听着沐子钰这样说道，一股暖流在沈言心中涌动

    着。

    不同于四年前的那一次，首长的关怀是组织上对他的关怀，是长辈给予晚辈的关怀，而沐子钰给予他的，则是同志间才有的那种情谊——有着共同理想并为之奋斗的战友情谊！

    八年的军统生活，沈言从来没有在军统局内部听到有人说过和沐子钰说的或者与之相同的话。你死还是不死，没有人会对你负责，你也无需对任何人负责，死了一笔钱，没死也是一笔钱，不过是接受这笔钱的对象不同而已。

    对生活在里面的所有人来说，不管内勤还是外勤，也不管是干什么的，他们所从事的不过是一份干活拿钱的职业罢了。

    鲜明的对比，让沈言对未来充满信心！

    就在暖流在沈言心里来回涌动的时候，沐子钰的声音响起，“如果……如果你认为我不再适合担任你和上级首长的联络人，你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一定把你的意见反映给上级首长。”

    听沐子钰这样说道，沈言心头一紧，正想一脚踩向刹车，之前沐子钰那张很是恼火的脸一下子映在了他的脑海里。沈言赶紧收脚，又在脚踩上刹车的那一刻把力量收了起来，然后轻轻踩下。

    车停在了靠苏州河的那一边，已经开始变得暗淡的天色下，一眼就可以看到新闸路桥的桥头。

    沈言正要回答沐子钰，一种“刚才你吓我现在我也吓吓你”的心态鬼使神差般从他心头冒了出来，于是沈言将就要出口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从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点燃，望着在已变得朦胧起来的夜景和那些依旧在河里荡漾着的各种小船，沈言神情悠悠的抽起烟来。

    沐子钰自然不知道沈言心里竟会生出这样一种恶趣来，还当沈言是在为她刚才说的话展开思考，就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沈言给出她一个答案。

    烟抽完，对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沈言弹出了手里的烟蒂。

    随即，沐子钰幽幽的叹息声响起，“我知道你的意见了，我会把你的意见如实向上级首长反映，走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行，那就走吧。”沈言道一声，然后发动汽车，开动。行驶不过数米，方向盘左边一转，驶上了一条通往新闸路的便道。

    沐子钰神色立刻变得不悦起来，“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儿？”

    “趁着今晚我们俩都在、有空，我们选几处地方做落脚之用，免得下次见面的时候连个地方都找不到。”沈言说道。

    “下次……你不是说——”以为自己已经猜出了答案的沐子钰，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沈言呵呵一笑，“想不当我的联络人，门都没有！请告诉上级首长，只要我还在执行首长交给我的这个任务，你就是我的联络人，这辈子我认定你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沐子钰的脸上瞬间就布满红晕，内心荡漾起的涟漪在触动着她的心房，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羞涩！只是所有这些，都被幽暗的夜色全部掩盖，让沈言无法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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