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不须假人后 自有盘龙手

    李继笈低头想了一回儿，道：“我明白了。”

    神情果然沉稳很多。

    林某看着满意，听他又道：“那我也不用问我爹是不是当得成皇帝了。”

    这话说得有意思了。林某还要打探得再清楚一点：“为什么呢？”

    李继笈屈指算道：“要说钱与粮，他们山穷水尽，我们越来越富足；要说兵将，他们越打越少，咱们兵强马壮还总收新人；要说外援，人都想从他们那里分块肉，都讨好我们；要说他们自己恢复的能力，朱友贞都无能到现在了，也不像现在能突然变成神仙的，他身边也没个神仙。所以我们一定能赢。我们赢下来之后，我爹本事最强，要做皇帝，没有人能挡他。他又是想做皇帝的。所以不用问，他一定做得成。”

    “曹操也曾富贵并连连胜战，那时又为什么不做皇帝，只做汉代丞相呢？”林某问。

    “当时还有刘皇叔自称宗室子孙，占了名份大义，他只能扶持别的血脉与刘备相争。可现在没有这样的人。所以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李继笈答得很顺利。

    “那张监军想谏晋王去找唐室血脉扶立为帝，有没有好处呢？”林某又问。

    李继笈想了片刻：“没有好处。本来就没有人反对我们。我们反而要去找个唐室子孙，立得久了，别人还真的觉得要李唐后代才能继续坐天下，反而不听我们的话，倒要去听那个被立的人的话了。被立的人得到权力久了，会觉得权力还不够，要从我们手里拿更多，那时候我们不愿意，就是佞臣，连名声也还是会坏掉。所以不管从权力、还是从名声上说，都是没好处的。”

    林某微微含笑：“那么不听他的，有什么坏处呢？”

    李继笈被他笑得心底噗嗵嗵的跳，涌起个答案，也不知好不好了，定了定神，方道：“也许，会有人自认唐室后代，要求我们让位……但我们既然已经坐了天下，下头人哪里还敢说什么？真有唐室的后代，谁知道是怎样旁系的多少代孙！他自己说得清楚嘛！一般人哪里就敢这样让我们让位！真要有，肯定是有人已经拥兵自重，借唐室的名义起事了……哦，我懂了，如果按张监军的话去做，我们手里已经扶立了一个真龙天子，就不怕民间角落里再起这种痴心妄想的人。”

    “那么值不值得为了可能的那个危险，现在就去找个唐室后代扶立呢？”林某对他的表现已经非常满意了，还要坚持问到最后。

    李继笈这次想了很久，把雪抓在手里团来团去的，都团化了。

    他一直有这毛病，连坐在学堂里时都会动个不停。夫子总说他不专心，其实他就算专心想事了，手脚也要动的。

    林某却知道这是人的正常表现。能在入定中冥想的，是少数。有些人就是一边听音乐一边更容易专心，有的人则是把话说出来帮助思索，有的人则要手里摸索些东西。

    他观察着李继笈，只有发现李继笈的动作确实因为不专心时，才会用其他的方式干涉。

    如今不在他干涉的时候。他没有干扰李继笈，只是轻轻跟着在地上拨拉着。

    “……不能管那么多！”李继笈手一顿，眼里放了凶光，“李世民要是老去找隋朝的人、汉朝的人，哪里还有唐朝！刘邦要是去找秦皇子和周天子，也没汉朝了！天命是会换的！现在也轮到我们了！我们坐得稳，压得服，饶他唐朝有一万个子孙、四角八方有亿万个眼馋我们的，也反不过我们去！我们要没本事压不服，有唐朝子孙顶个屁用！黄巢时正经的唐朝子孙还不是死了！我们要找那种后代干什么用！”

    林某欣赏地拉起他的手，示意他起身。

    李继笈起身一看，方觉异样：他刚才抓着雪来，没有留意，现在低头一看，地上抓出的痕迹，竟像一条盘龙！

    他立刻看林某。

    林某一只手里仍捏着那根暖炉拨炭用的长钎子，从容不迫在两人中间点了一点。

    盘龙有了眼睛。

    那根钎子尖上不但挑着刚才的雪，还沾了些泥。

    整条地上的盘龙，都是林某在他的手迹上加工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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