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新皇行大帽 旧剑重铜青

    亏离月怀胎时耸了那么个大肚子，原来份量全在她自己的身体上了。生出这小女孩儿，跟只小猫崽子差不多。

    离月看着那只红透透抽动啼哭的小肉团，很是懊丧，又怨恨自己身子生产完还是这么沉重，什么时候才能复原？还是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都是苏楷！那个没用的小男人！他害得我孩子也长这么小！他害得我也没用了！”离月大哭。

    人都骇笑，只能安慰她说，婴儿落地小些，后头长长就大了。

    林某也劝慰她：“养一个月是要的。现在不能心急。你想如果手臂折伤，你还拼命用那手臂，以后岂不是一辈子都废了？所以说现在是要先养着的。不过可以先做些简单的动作，一步步的恢复。”就教她些简单的复健动作。为了掩饰，又说是巴蜀学来的。

    大小徐妃跟王衍，这阵子也不知打了多少喷嚏了。

    苏楷是在半个月后，才接到他喜添贵女的信的。

    只是个女儿。在苏楷眼里，女儿简直不好当人看的。

    如果长得秀美，又肯孝顺，以后招个贵婿，那倒也好。但离月这种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能有个什么样子？想也想得到！

    苏楷一发的不想回晋了。

    蜀国气候这么温润、物产这么富饶、姑娘又这么漂亮，天高皇帝远，身边人都对他客气。他不想回晋！

    为此，他督促着龙敏，对于帐目更经心了，只怕经营亏损，晋中要把他这职务换下来。

    他想在这里当个掌柜一辈子就好了。有群山护着他，战火飞不进来。锦衣辛食、白盐沃桑，就这么一生，实在是福气。

    他不觉已经深深浸润在蜀国自闭奢烂的空气中，不愿改了。

    十二月，外头都下雪了。苏楷记得故乡每年冬天银装素裹，风大时，天上飞着白毛雪。如果衣物不够，一阵风过去就能把人冻死。每到秋天，他父亲苏循都会格外对人殷勤，甚至把相处的人名列个单子，从头至尾再推敲一遍，看看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苏循可不愿意在大冬天的时候被人暗算以至颠沛流离。谁会愿意呢？

    “父亲在天之灵，看到孩儿如今这样有出息，一定会欣慰的吧？”苏楷心底喃喃，松了皮袄子上的毛领。

    成都虽然不下雪，但早晚雾大，还是有些冷的。所以皮衣、毛袄、棉袍之类，卖得也都很好。

    只是苏楷喝了碗热腾腾的辛香抄手，汗就有些上来了，以至于要透透气。

    一脚呲在街边大青石上，看着秀丽山景，似屏围一般，苏楷心旷神怡，正准备推敲一首诗出来，却见几个衣破袜脱的男人吸着鼻涕、哆嗦着走过去。

    “煞风景。”苏楷心底鄙夷。

    即使在富饶如蜀，也有些连件棉袍都穿不起的穷鬼。那一定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是他们自己太懒、或者太笨了。或者既懒且笨。

    苏楷觉得这些懒笨的人、居然还这么怕冷。简直不可原谅。像这种雪也没下、冰也没结的天气，他都几乎穿不住袄子了，而这些蜀中穷鬼还冻得哆嗦？

    如果在晋国，这些都是一场雪风能扫走的害虫们啊！他们在人间有什么益处？还不如埋进雪底去肥了地。苏楷这样想。

    “呀，苏兄，你在这里！”韩昭摇摇摆摆的过来。

    苏楷注意到他戴的帽子，尺寸大了。

    当林某来时，蜀中流行的还是小帽。就刚才几个冻出鼻涕的穷鬼，头上居然也各有一顶帽子。居然还比他们的衣服齐整。

    苏楷只当他们是死要面子，哪里知道是蜀中流行变了。大家都改做大帽。先前的小帽无用，勤俭些的人家还剪了改做别的，更多的人嫌麻烦，就直接丢了。

    那些穷人，不过是拣人家丢的东西，好歹让头上多遮一层罢了。

    而韩昭迎着苏楷的目光，乐呵呵将头上帽子整了一整：“新做的，可不错罢？”

    “不错不错。”苏楷顺着道，“下官也该做一顶才是。”

    “正是！苏兄怎么还不做？”韩昭认为苏楷太落伍了。

    “韩兄说得是。只是……”苏楷放低声音问，“这大帽的款式，听说是今上兴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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